過去的十八年中,我像野草一樣瘋長,蔓蔓枝枝,像那爬滿牆頭毫無秩序的爬山虎,在年少的風中搖曳。
或許從卵細胞開始,我就注定是不安分的。只是那個階段的抗爭我已遺忘,恍若隔世。
奈何橋頭孟婆端著湯碗癡苦地等著,可惜我未走過。
不是奈何橋邊風景不好,不是孟婆她已人老珠黃,亦不是湯藥苦澀難嚥,只是,這輩子我想要念念不忘。
聽,外面下雨了。
雨中的世界多麼美妙。雨打敗荷,水紋漪漪。蛙鳴入水,鷓鴣飛天。廊簷之外,水珠如簾,陋室之中,入壺為漿。
我喜歡站在雨中,因為可以衝去心中所有的煩躁。這時候,雨水就像一位知人體己的密友,寵溺地撫摸著你的髮絲,想要把一切繁雜之事從你心中抹去,恢復它的晶明。
想想小時候的我,真可笑。自私、暴戾、迷信、固執,其實我現在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數落自己時就像看著鏡子裡一個滿身泥點的小人,指著它從頭到腳,哎呀,這裡太髒了,喲,那裡也是。最後弄得它面紅耳赤。自己呢,是快活了呢,還是傷心了呢,抑或兼而有之?
我承認我很做作,可是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出我會很傷心的,同時也會很欣喜,這世上,終於有懂我的人了。
不想再裝模作樣地活下去,也不想再活給誰看。十八年了,這十八年難道會成為誰的標本,誰的珍藏嗎?
三毛說,我知道,我笑,便絢爛如春花。這話我是不敢說的,正因為如此,才被它所震撼。說這話的人是多麼的自信滿滿和有魄力。假如明天太陽不再升起,我便是照亮太陽的那束光!
十八年就像一個花園,一隻蝴蝶從這頭飛過了那頭。
蝴蝶從莊子夢中飛出,又飛入了我的花園。
莊子只有一場夢的時間,可是我的花園有十八年呢!
十八年的盡頭,也就是這個花園的盡頭,蝴蝶又飛出了一點。是它擴展了這座花園,從此十九二十,花園在世上蔓延,還是它已飛出了這座名曰十八年的花園,從此院子荒蕪落寞,蝶不再來?
月季花,向日葵,小小的螞蚱長長的籐。我已經過了躺在葡萄架下看月亮的年歲,十八年,如螞蚱腿上拴的草桿,一跳就沒了。空留站在螞蚱身後的我呆呆地望。
這時的我是否應該瀟灑地轉過身笑笑,一隻螞蚱而已。
只是,這世上,有多少消失在草叢中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