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籐是一株快樂的小籐,年輕而柔軟;桫欏是一棵驕傲的桫欏,古老而高大。
小籐生長在桫欏腳下,每天與欏莎吸收著同一塊土地的養分,沐浴著同樣的陽光。小籐總喜歡仰望桫欏,他真的高極了——這棵從侏羅紀開始萌芽的桫欏樹,戰勝了讓恐龍都滅亡的惡劣環境,是的,他活下來了,是的,他年歲過億。
桫欏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這片林子裡資歷最高,受萬木敬仰的樹,與恐龍共存過成為他炫耀的財富。他總會在閒逸時與其他樹木說起那些侏羅紀,白堊紀的古老故事,小籐沉浸在自己的仰望中,聽得如癡如醉。
小籐不比桫欏,她是一株如此脆弱而卑微的植物,除了蔓延著自己柔軟的身體,她別無他處——不會講故事,不會受萬木景仰。儘管如此,她依舊快樂著,快樂地喜歡上了這棵挺拔的桫欏。
桫欏是如此高大,小籐必須停止她的仰望,她需要汲取更多的養分,直到與桫欏一般高,再輕輕在他耳邊說,親愛的桫欏,我喜歡你。多傻多美好的小念頭。
翌日。陽光晴好。初醒的桫欏覺得一陣瘙癢,低頭一看,一株孱弱的小籐正迴旋纏繞著他。
“喂,小籐,你在幹什麼?”桫欏一臉不快。
“早上好,親愛的桫欏先生。”小籐快樂地說道。
“啐,我是問你纏在我身上做什麼?!”欏莎一絲慍怒。
“我很快就會同您一樣高了,相信我,親愛的桫欏先生。”
欏莎輕嗤一聲,便不屑理會這株無聊的小籐。小籐見欏莎不語,以為桫欏已欣然接受,心中竊喜。
日子依舊晴好,小疼依舊與欏莎吸收著來自同一塊土地的養分,沐浴著同樣的陽光。
後來,桫欏失戀了。桫欏以為,只有林子另一頭的女桫欏才配得上高貴的自己,可是,他的表白失敗了,他遭到了那位妙曼的女桫欏的拒絕。可他曾是如此驕傲的桫欏,他不能接受這一切,絕對不能。
桫欏失戀的事像小籐柔軟的身體一樣蔓延開來,小籐又何嘗不知道。欏莎憤怒著,小籐快樂著。
“這棵過分的女桫欏!”桫欏低吼著,聲音嘶啞。
“請您快樂點好嗎,桫欏先生。不是還有我嗎?”小籐釋然。
“你?”欏莎不屑地問道。
“是啊,您看,我已經快及您腰了,很快就能和您一樣高了。”
桫欏俯下頭,看見自己身體的一小部分已被小籐纏繞衣服著,那麼曲折縈繞著。
“哼,”桫欏蔑笑一聲,“癡人說夢!”
小滕低頭不語,或許,桫欏的心情實在壞透了吧。
小籐仍沒有阻止自己的向上,終於一天激怒了這棵暴躁的桫欏。
“少癡心妄想了,你這株不要臉的小籐!”桫欏咆哮道。“別再自做多情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我一億多歲的桫欏,你高攀得起麼?快別纏著我了,我看著你這個卑微可憐蟲就心煩,快,滾開!”
原來桫欏早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心思,桫欏惡言重傷了無辜的小籐。小籐很難過,她幽幽地告訴桫欏:“我不會放棄的。”
小籐開始更瘋狂地汲取著養分,她開始迷失自我,向上,向上,是她的一切信仰。這是一株心碎的小籐,莫明的信念支撐著這株孱弱的小籐瘋狂地吸取著養分,土地已滿足不了如饑似渴的小籐,她開始在桫欏身上長出吸盤一樣的根,緊緊地吸住桫欏的身子,從他身體裡汲取生長的營養。桫欏是一株樹,他無可反抗,只能任她予取予求。
瘋狂的小籐不斷地從身上抽出新的根,慢慢深入桫欏的身軀,又不斷長出新的莖和葉,將桫欏的葉層層包裹。開始時,桫欏只是冷眼看著小籐的動作冷笑。但後來,小籐的根越來越發達。吸乾了桫欏身軀表面的養分,她開始向他的身軀裡進攻,鑽入他的肌膚,直達他的內心。
桫欏開始痛不欲生。任桫欏如何告饒,迷失心志的小籐也無停下之意。小籐興奮地生長著,莖分莖,葉生葉,小籐似一個吸血鬼般不斷吸收,生長,包裹。
桫欏終於無可抵抗,他沒有陽光,沒有養分,深埋在地下的根幾乎喪失了吸收養分的能力。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小籐無血無淚的看著桫欏被抽乾了身體痛苦地死去。心有抽搐,她本無意要去桫欏性命,而一切造化卻在冥冥之中交替上演。
小籐不再脆弱,不再快樂,不再有愛,不再有恨。
從此,林子裡多了一種可怖的植物。
她叫絞殺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