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八月，鳳凰衛視當家花旦陳魯豫的新書上了櫃。她說她最崇拜的女性就是三毛，如果三毛還活著，她說她一定要把三毛請來做《魯豫有約》。三毛向來被我爸爸封禁，甚至他在以前的家長會上勸告家長們不要讓我們看瓊瑤和三毛一類的東西。原因無他，三毛是自殺的，我爸卻是嚴謹的精神科醫生。可現在早不需去管他的「教育」論了，連我媽都還要念叨顧城，更何況語文書上還有海子？
喜歡三毛的感覺就是在軍訓午休時我掙扎著不肯去睡，而要看《拾荒記》。可我現在卻深深地覺得即使三毛活著，《魯豫有約》也是大半做不成的。她既不需要像毛阿敏一樣說說自己的冤屈，也不需要像章含之女士那樣有那麼正常、那麼沉重的故事。三毛的後期是極不愛與人交往的，又怎麼能以新聞或者傳媒的角度將她當作一部紀實文學？
三毛實在是極美。我不是說她五官長得好看。她是具體生活在七八十年代的人，照片中的當然是七八十年代的樣子。流行不是真的美，流行在三毛的美麗面前是完全過了時的。她也許是屬於自然的人，也許是和人類社會無法融合卻與這個星球生來溶合的人。撒哈拉沙漠上，她去過的四十多個國家裡，有她的舞蹈，她的眼神和太陽一起舞蹈，舞蹈了十幾年、二十幾年。所以她說的故事好像是另一個時空，離我們很遠很遠，但又很近很近，因為它是真實的，是對它們有最真實感覺的人所寫的。因為她愛，而愛不是杜撰。
一個女子，祖父是遠東巨賈，父親舉家遷台，她讀初中的時候因患自閉症綴了學，後來跟二位名師學畫，到了十九、二十歲已經擁有2000多本書，後來赴西班牙、德國留學。從小的目標是做一個快樂的拾破爛的人，一生從未被退過稿。這像一個詩人。三毛的敘述我覺得像待，除卻紛繁外表，但本質相同。當然這只是一個人的詩，但感染了千萬人，千萬人的悲慟。
三毛的死，由《三毛全集》看來是無法避免。在三毛死了十二年的時候，「上海寶貝」又開罵，「上海一塊大金子」開始賽車，還不知從何地飛出一隻烏鴉叫作九丹。新書的名字越取越悚動，是不是意味著新書的內容越來越空洞？不久前杭州好像還來了一個因為不喜歡學校而綴學，專寫魔法書的小姑娘，她年紀比我們還小。能不能少一些花樣？不是不好，不是不新潮，是不美，是不高貴。
今年以來，我領略到太多死亡。鬥爭、疫情、災害。今年以來，我領略到了太多蝴蝶折翼。三毛和她的愛人，海子，和我的偶像。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寡聞，我從不知海子，更不知他是自殺的。可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第一次讀它，便驚歎於這首詩怎麼會有那麼濃烈，那麼瀰漫的死亡氣息。不是因為「塵世」，不是因為「從明天開始」，只是題目的那八個字，那是折翼的蝴蝶放棄了滄海，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無人另一端回望我們，塵世的彼岸。
飛過滄海的蝴蝶永不飛回，所以更美。而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我們依然要燦爛生活。對面的岸上有蝴蝶，寧靜黃昏，悠然飛舞，看我們演我們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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