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的夜裡顯出四月未央的影子,悶燥的天氣惹起一身的汗,虛掩的門穿進了走廊的燈光,掉在枕上。濕了的枕頭一會換一面,躲著光擠在枕邊眨眼睛。蚊子“嗡嗡”地找著皮膚下洶湧的血,尋聲拍去,靜一會,嗡聲又起了。人一煩,就丟了半夜的眠,依著鼾聲和蚊鳴在心裡哼著黑人的爵士樂。清晨一醒,枕頭落地,人已翻到床角。由此至少說明,我是睡過了。
四月即泯的日子,我也曾站在家裡的陽台,幫媽媽澆碎綠的蘆薈,撥弄仙人掌的針葉。天被電線切碎,卻還是灰濛濛的,灰雀棲在線上準備作出煩悶的初次飛翔。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奔跑於交錯繁密的油棕樹之間,鼠糞不知好歹地落下撞在翠綠的芒果上。芒果彎彎的尾尖掛著夜裡積下的露珠,一撞,就滴下來了,撞在草葉上,惹一葉的茸水散落。
不會失眠的美麗十歲常常在長假前夜被貓鳴驚起,一興奮就忘了入眠。計劃著自己未通關的遊戲,做未做完的白日夢。念著床底新買的帆布鞋,不禁翻出來在床上試了,在模糊的夜裡摸著摸著滿足地樂了。次日醒來,才知道穿著新鞋睡了一夜。
四月初的清明我總在奶奶家顧著爺爺的墳,清理墳頭翠嫩的草,將一堆堆冥幣燃成灰與煙,灰飛入土,煙飛昇天。邊上五十年的橡膠樹不勝繁密,將細雨切成小片小片零亂地撒著,淋滅了我的一支香,不再燃了,孤零零地搖著,亦不能灰飛煙滅。看久了實在不忍,遂又重新點燃。
夜裡夢斷時,聽到椰子落地的聲音。挺高的椰樹頂端的椰子們準備著最後一次的弧線,在落地時搖響軀中的椰汁,奏出一生中唯一的一曲落葉歸根。終了。夜靜了,準備著另一個故事的發生。
四月的10點在陽光中綻放。四月理著青翠的眸子,洞穿著奇異與平凡。
西沉的太陽。
散漫的信步。
四月未央的影子牽著滿滿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