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與這株桂花樹邂逅時,是在校園裡的一個三岔口處,它像一位老人駐立在路口的一旁,靜靜地眺望著遠方。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秋日午後,溫暖似春的陽光將枝梢上的桂花沐浴在其中,每一片花瓣都被照得發亮,就類似滿牆的馬賽克被燈光打上一樣。細長的花柄上牽引著橙黃色的花朵,花朵在風中搖曳著,陶然自得地享受午後醉人的日光浴。待風大一些的時候,婆娑的樹影就開始狂野起來,將地上篩過的陽光打碎得淋漓。在這個時候,我坐在樹蔭裡,透過樹影仰望湛藍的天空,日光猶如池塘裡泛起的漣漪所折射出的道道粼光,閃爍得令我眨不開眼。曾耳聞過「桂花雨」的佳名,於是整個下午,我先選好桂花預先飄落的地方,然後帶著微笑,躺在預先選好的樹蔭下,只等那幾陣適宜的風呼呼經過,想像風拂動我的衣襟,桂花零星地灑落在我的肩頭、身上和腿上,就這樣愜意地睡去,直至涼颼颼的晚風讓我打了個寒顫,我才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懶腰,欠起身抖了抖滿是桂花的衣褲,瀟灑地揮了揮手,帶走一樹的芳香。這種慵懶的時間是拿什麼也換不來的,它能帶給我以生活的美感,這就如同我悠閒地靠在軟椅上看電影一樣,浪漫而富有情調。這並不是虛度光陰,人的生命裡可不能沒有它,我把這段偷閒、美好的時光看作是一部屬於我自己的電影。
可是,自從我揮手離開桂花樹之後的一周裡,冷空氣襲來,這一周的天空竟全是蒼白色的,偶爾還起大霧。不用說校園裡的桂花樹,連人的臉上也蒙上一層陰影,那株桂花樹,從樹梢至樹底的顏色是由深綠變為淺黃,滿地黃花堆積,遠望去彷彿是碎了一地的橙黃的玻璃片。趕路的人大都無視了它的存在,有的只是路過時加快腳步匆匆離開罷了。而注意到它的人,也只是被它凋零的殘局所吸引,還釋放出那種比冷空氣還要冷上幾倍的目光,淡淡掃過,抑或是多了一聲感歎:「今天可真冷啊!」這桂花樹現在活得連個乞丐都不如了,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會黯然逝去。
就在前天,那株桂花樹竟又奇跡般地恢復了元氣------樹梢上鑲滿了橙黃寶石般桂花。花香濃郁,清芬襲人,清香繚繞著半個教學樓。它彷彿就是一位飽經風霜的浪子,在為自己的事業貢獻出迷人的桂香的過程中,把命運無情的冷水與路人冰冷的雙眸作為它的養分。彷彿是命中注定一般的,僅在短短兩周內連續綻放了兩次,依然散發出那種熟悉、濃郁的桂香,整個路口浸潤在那種香甜的味道裡。在這一縷縷醉人的桂香裡,烘焙出桂花樹靈魂的韻味。我幾乎要驚歎:桂花樹啊,是你嗎?!
這應是我的夢,
只用來雕琢這像夢一樣的桂花;
我不能更加悠然、閒逸,
甚於我之枕靠在桂花樹旁。
我是她的日月之壇,
放肆呼嘯的狂風,
將我整個人吹得縮成一團;
只有那株桂花樹,
是它的堅強,是它的芬芳,
為我驅走寒風和冷雨,
而它像手掌似的小小花,
正是我永遠嚮往的溫柔鄉。
這株桂花樹真像是一位智者,雖然它沒有眼睛和耳朵,但它有一顆能感知萬物的心。路過的人們匆匆而過,應該是趕著去做比領略桂花美更重要的事吧。即便是他們偶爾向桂花樹投來輕輕一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若沒有在心靈的橋樑上與桂花樹交會相遇,仍然不會產生太多的感慨萬千,因為他們沒有去細細地領略生活之美。而我從這株桂花樹身上體會到了,於是我向自己提議,這株桂花樹可以稱為「神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