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父親走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即便住院八日,也只是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可以說,父親被摔的頭一天晚上,我還和父親通了一次電話,是關於四妹生病吃什麼藥的事,我再三叮囑父親,家裡有沒有事?父親也再三地回答,沒有什麼事。殊不知,這次通話竟成了父親留給我最後的聲音……
一
有一種驕傲可以慢慢地品嚐,有一種得意可以好好地珍藏。父親是本地出名的老中醫,十里八鄉,沒有哪個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大學畢業分配到學校,別人介紹我時,總是說;這是楊醫生家的兒子。從父親那裡我得到別人的讚許,有時還會得到額外的關照。父親的中醫很不錯的,從醫四十多年,父親醫治了不少的患者。說真的,我們兄妹四人讀書,每月需要好幾百,如果沒有父親的行醫,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境況可想而知。
父親從十三歲時跟別人學醫,就飄泊在外。年輕時經受了不少的磨難。但他沒有放棄,跟著一個“右派”醫生學。那個醫生是醫學院的教授,看到父親十分的好學,便傾心地澆灌。白天,父親便和教授一道勞動,因為隊長還交給父親一個任務,好好地監督教授。父親很佩服教授,做什麼事都自己幹,久而久之,教授就帶父親上山挖藥,認藥。可以說,只有初小文化的父親好像成了教授的研究生。教給父親不少的醫學知識。有的時候,父親偷懶,教授便打屁股,罰站的方式。父親毫無怨言。五年時間,父親學到了不少的知識。比起在醫學院讀五年的學生,不知要好多少倍。五年後教授回醫學院。父親開始自己的行醫生活。但父親一直沒有忘記他的老師,每年我們都要去看望老教授。
二
如果說父親能有這麼高的成就,我想,這與母親辛苦的付出是分不開的。父親由於醫術高超,在他十九歲時就當上了醫院的院長。一幹就是三十多年。母親在以前的公社當婦聯主任,但為了家庭,就回家務農。當時我們姐妹多,農村不是很富裕。母親為了支持父親,就回家做莊稼。
記得我讀初三時,考中專老是考不上,就埋怨母親,要是在鄉里上班多好,我可以考中技啊。現在我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至少,父母培養了四個大學生,這在當地很難找的。
父親一邊行醫,一邊做莊稼。因為父親管理醫院採用了母親的方法,醫院上三天就休息三天。父親做莊稼,很不在行。三十多歲才開始犁田,弄得伯伯叔叔在家幫忙,要不然,我家的莊稼是會被別人取笑的。
父親對我們的要求很高,每天晚上,在煤油燈下,陪我們讀書。誰也不敢說話,父親就看他的醫學書,我們做作業。現在,我仍然想那段讀書的歲月。
由於勞累過度,父親喜歡上了酒。可父親常勸別人不要喝酒,可他每天都要喝上一點。為止,父母經常吵架。父親很有辦法,上班就喝,下班就把裝有藥的瓶子裝上酒,放在藥箱裡。總是偷偷的喝……酒喝多了就傷身,可父親每天都離不開酒啊。人家病好了,要請父親喝啊,因為好多好多的人都信任父親…
有一天,母親終於發現了,很生氣。但父親已經上癮了。父親這樣對母親說,我就這麼點愛好,你就成全我吧。父親很辛苦,每天都要看好多的病人,並且生意還不錯。但父親仍然喜歡喝酒……一直到退休。
三
聽到父親摔到的消息,我很悲痛,父親剛滿六十歲啊!那天晚上,父親一夜沒有睡覺,就出來走走,但他沒有喝酒,想出去調節一下,那天,月色很好,父親一個人坐在田埂上,默默地抽煙,他或許不知道這是她在世上的最後的時間……父親一個人,沒有人陪他。聽母親說,最近幾天,父親很喜歡在田埂上走。我想,父親應該知道自己的情況。可父親太累了,沒有好好的休息一天,甚至半夜都有人來找他看病。本來我要接父母到學校的,父親說,再做最後一年的莊稼……
可是,他在早上六點摔在了路上,再也沒有起來……到了醫院,才知道父親是腦溢血…父親就這樣了離開我們……出葬的那天,來送行的人很多很多……都在歎息,都在掉淚,畢竟,父親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啊!
父親走了,走得是那麼的匆忙,是那麼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