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那掛牆上的鍾裡的秒錶仍不停地轉呀轉呀轉呀……鄰居家門口掛滿了紙花貼上了兩幅白對聯,幾個戴著鬼神面具的人吆喝著聽不懂的咒語,哭得很是淒涼。隔著幾秒半分又傳來何嬸的叫喊和招娣的哭聲,想是招娣又惹了禍。樓下老爺子打開七十年代的收音機,沙啞地講著三國演義的故事,呆滯地看著天空。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第二天一早老張就出門去賣菜,集市上漫漫都是行人,多得有些讓人發慌。此時一個穿著白襯衫的老人走到老張面前掃了一眼菜攤慢悠悠地問道:「小伙,這,這,這個菜怎麼賣?」他戴上眼鏡瞪大了眼睛,似乎還是看不太清。老張起身笑呵呵地說:「青菜五毛一斤,毛瓜一塊一個,你看這菜剛摘的多新鮮,這瓜多大個兒,整一個兒?」老人看了看菜攤把手放進兜兒裡摸出一個紅色袋子,從袋子裡掏出了幾張紙幣遞給張叔。:「給我包一斤青菜一個瓜。」老張接過錢樂呵呵地收起錢包起菜遞給他。老人轉身消失在人海中,老張數了數錢,一遍又一遍……老張背上竹箕一面笑一面回家。路上幾隻小孩鬧了起來,他們的父母趕緊上去勸住架。比較潑辣的一個大媽吼道:「你兒子連打架都打不過我兒子,瘦得跟隻猴兒似的。」說著還摸著他兒子的頭走開了。另一方則是哭,不停地哭,連他媽都罵他沒用。老張走到家門口剛好碰著了老陳,老張趕緊拉他過來嗑嘮。:「剛我不是去賣菜了嗎?一個老頭兒來我那買菜,要了一把青菜一個瓜就給了我五塊錢,哈哈哈哈。關鍵他還瞎,看不清,哈哈哈哈。」老陳聽聞這事兒也跟著笑了起來。鄰居家的林叔走了過來,老張也把他拉了過來跟他講了這事兒接著就大笑起來。老陳見狀不妙,用胳膊撞了撞老張。老張:「你幹嘛?」老陳給老張比了比眼睛讓他收斂一點。老張怒了說道:「老陳你今天是有啥病吧?淨整些有的沒的,一大老爺們兒跟個娘們兒似的。」老張見林叔悶著臉又氣了說道:「我是惹你倆了咋的呀?都不給我好臉色看?啊?」林叔轉身就走,老張正想拉住林叔卻被老陳給拉住了。老張這下更氣了瞪著老陳不出聲。老陳無奈地看著老張解釋道:「唉,昨個晚上老林的兒子給死掉了。你笑成這樣誰受得了?」老張:「不是,他兒子死了憑什麼給咱們板著臉,是他死兒子又不是我死兒子。切!不就死個兒子,整得好像了不起一樣,平時也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照我說呀,那叫一個字——活該!」老陳:「你這人怎麼這兒樣啊?什麼死了兒子了不起?啊?我看你這廝見不得人家平日裡風光。有本事兒你也死一個兒子?」(吵架聲……)
走過何嬸家時又聽到了哭喊聲和瓶子摔破了聲音。何嬸潑口大罵著招娣,眼看著那邊喝醉酒的丈夫又把怒氣轉到丈夫身上大罵:「你這沒有用的男人,你怎麼不瞧瞧隔壁老張,人家能賣菜。你呢?整天兒啥事不幹,拿我給女兒讀書的錢買燒酒,當初我真是瞎了眼的嫁你這沒用的男人!」何叔聽了發起火來搖搖擺擺地站起來抓著何嬸的頭髮猛地撿起地面的燒酒瓶子往何嬸頭上敲。何嬸躲在角落裡蜷縮著看著一旁的丈夫泣不成聲。人人都以為是招娣惹禍挨了打。結果招娣哭著喊著跑了出來告訴村幹部爸爸又打媽媽了。左鄰右舍都勸過何嬸跟何叔離婚,可她總是善良得很:「唉,我的女兒招娣都十二歲了,懂事得很,我不想她沒了爹。」每過村頭樹墩那都能聽到幾個大嬸在八卦著何嬸。某人:「就那家子的男人啊天天喝酒,喝了酒就打他老婆,唉~」某人:「真是可憐了那女人。」某人:「要是我?早跟那男人給離了,那女的也真是傻缺。」以後何叔仍是喝酒,每晚都能聽到女人的慘叫和哭聲……
中午時分總會聽到一陣收音機的卡帶聲然後講起聲音很沙的三國故事。老爺子躺在老人椅上手裡持著一個破蒲扇一搖一曳,一曳一搖。一旁的收音機仍講著三國故事,聲音仍是很沙,老爺子卻聽得很投入,或是沒有在聽。可以確定的是——他很享受這個時間。一旁的孫子跑過來一把抱住他,他樂開了懷。耳邊突然迴盪著一句空靈的回音——「親下去!親下去!親下去!」一旁幾個小孩起哄著讓男孩親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羞紅了臉,男孩紅著臉還是慢慢親了下去……
十五歲,你考上了還算不錯的高中。家裡米缸都見了底的情況下你爸東借西借湊了錢讓你去上學,臨走前往你的口袋裡塞了倆個烤紅薯和一小袋紅棗,老淚縱橫地告訴你感覺苦了就吃一顆棗,那樣就不苦了。十九歲你高中畢業,家裡奶奶重病。你爸實在是掏不出錢了,在那個時候你媽跳了河,沒撈找屍體回來。你擔起家中重擔選擇到三百公里外的城市打拼,過程中一直給家裡寫信。後來有一天你得知奶奶去世了,你忍住了淚水每個月省吃儉用給爸寄錢。二十三歲你做上了五條流水線的拉長,你給爸買了手機。幾乎一有空就打電話回去。有一天,你工作忙沒打著電話回去。後來你叔寄信來說爸死在了工地,還是三周前的事。你不知道世界為什麼對你這樣?從來不抽煙喝酒的你那天你喝得爛醉,跑到馬路上脫掉褲子吆喝著讓車過來撞你。然後躲在天橋底下蜷縮著點了一根煙,嗆得你直流眼淚,嘩嘩的流個不停。二十六歲你娶了老婆,從她的父親手裡接過了那個長得不美不醜認識不到一年的比你大三歲的女人。她很賢惠,很省錢,日子也還算過得去。你們早早就生了孩子,老婆吵著要給兒子上好的學校,不能輸在起跑點。你本想換掉那台很舊很卡的「大快頭」電腦的錢給你的兒子當了學費。你的兒子長大了,天天吵著要買電腦。總拿你來跟別人的爸爸作比較。你的兒子打了架,你當著比你小二十多的上司低聲下氣的請假。四十八,你的兒子已經結婚。女方要求給八萬塊聘禮,你的兒子指著你要錢,你沒有說話,提出那八萬塊養老金給他當了聘禮。六十,你的兒子也遇到了和你一樣的經歷,他開始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不時和你一起喝酒碰杯,一起談論你的經歷。這時,你的耳邊又響起一陣空靈的聲音——「親下去!親下去!親下去!」腦海浮現出幾個小孩起哄著讓你親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羞紅了臉。你紅著臉還是慢慢地親了下去……你笑了笑說——我這是,要走了嗎?呵呵!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那掛牆上的鍾裡的秒錶仍不停的轉呀轉,轉呀轉,轉啊轉……鄰居家門口掛滿了紙花貼上了白對聯,幾個戴著鬼神面具的人吆喝著聽不懂的咒語,哭得很是淒涼。隔著幾秒半分又傳來何嬸的叫喊和招娣的哭聲,想是何叔又喝了酒。樓下老爺子嘴角微微上揚閉上了雙眼,一旁的收音機仍講著三國演義,聲音仍是很沙。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