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
又是清明時節，又是面對冰冷墓碑而黯然灑淚的時刻。當飄飄灑灑的細雨淋濕了原野青草，灑落在無言的墓碑上，潤澤著祖先的黃土墳塋之時，那些綿延在我們心靈的哀婉悱惻，讓我回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那年夏天，老家突然傳來噩耗，我和媽媽拋下這邊的一切連夜趕回去。到的時候看見爸爸跪在祖母的床前為她擦手。眼淚沒由來地往外湧。記憶中對祖母的印象並不深，如今也只能描述一些輪廓。但她對我的疼愛卻令我無法忘懷。
小時候的我不太喜歡與長輩相處，潛意識裡認為有“代溝”。但是祖母總是無條件為我付出。在我很餓的時候像變戲法一樣拿出很多美食；在我不開心的時候想很辦法來哄我；在過年的時候悄悄塞百元給我當壓歲錢，要知道祖母早沒了收入來源……這些看似很小的瞬間凝聚起來卻是沉甸甸的愛，含蓄著祖母對子孫的呵護。但我卻在此刻才懂得祖母的愛。
葬禮一共進行了七天，這七天裡整個宅裡都蔓延著悲傷地氣氛，哀樂的聲音和著人們的哭泣聲敲打著我的心。大家哭了一天又一天，最後甚至沒有眼淚可苦了。最後一天的下葬儀式我並沒有去，躲在角落裡像個嬰孩一樣埋著頭大哭，哭祖母的逝去，更哭我為什麼不珍惜祖母對我的疼愛，而是等到如今來追悔。
我佇立在清明細雨中，沉思在過往的點滴，讓純潔得只剩下親情與生命意識的哀思伴隨清淚，淡淡地和著雨珠輕輕流淌。也許，它能清洗沉積太久的紅塵世俗的紛雜無奈，給自己一份清新和明白——珍惜當下，珍惜每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說了永遠是否就意味著永遠。請趁陽光正好，趁微風不噪，趁你還年輕，趁親人還未老，好好擁抱他們，要讓他們知道你心裡的愛。
萬事皆有常，有生必有滅，不執著於生滅，心便能寂靜不起念，而得到永久的喜樂。人因企求永遠的美好、不死而生出了痛苦。是啊，這是生命的輪迴，萬物生息的規律，沒人能阻止，只能去適應它，只能看淡它。
要知道，這個世界只有圓滑，沒有圓滿。不時有些燒盡了的紙錢隨風飄散，塵歸塵，土歸土。沒有永恆的美好，也沒有永恆的痛苦。沒必要去歎息，因為往事總是要拿來埋葬的。
看那一排排墓碑，有種說不出的端莊與安詳，其實換一種角度去看它，你就不會那麼哀傷。你只有不斷地試著圓滑，才能假裝圓滿。這當中還有些裝飾精美，擺設齊全的墓地，花費肯定不少。這麼莊重，一面是後人對先人的崇敬，一面又是惋惜吧。
但不管怎樣，人出生時，是一身赤裸裸地來，忙碌了幾十年，最後也是一物不帶赤裸裸地走，最多也就留下一座小小的墓碑和一方土地，所以，何必太在意金錢、物質呢？自以為擁有財富的人，其實是被財富擁有。真正的財富不是擁有很多，而是要求很少。百年以後，哪樣東西是你的？
我在外祖父墓前久久佇立，凝視著搖曳的燭火，心中感慨萬千，瞬間，我釋然了。隨著人群又走出了這座山，驀然回首，就只剩下那一縷炊煙和一座孤獨的山。
初一:林素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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