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愛上了泡茶。
架起白瓷的小火爐,在中間點上火,橙紅的火焰上放上一把小瓷壺,白瓷。壺中注些水,不宜多,與壺頂相差三分之一即可。趁著水在燒開之前,拈起木夾,在小杯中夾起幾朵菊。打開壺蓋,將幾片菊放入壺中。菊如浮萍般在水面漂浮,層層花瓣乾癟地擠在一塊,蜷縮在一起。蓋上壺蓋,稍待片刻,便聽得白瓷壺中“噗突”一聲,便可提起把手,將茶倒入杯中。
水即出,香氣氤氳,不濃,帶著甜甜的淡雅在鼻尖跳躍,並不會停留太久,像清風拂面,轉身已千里萬里。水汽瀰漫,滾滾往上湧,待霧意散去,便會看見白瓷杯中的茶。淡黃色的,近乎透明,只是很不經意,像沾了顏料的筆尖在水中輕輕一點便離開,留下絲絲淡黃色漂在水中,擴散,蔓延,融合。一切似乎無聲無息卻是確實進行著,在著白瓷的杯中,將陽光反射成溫暖的顏色。
舉起茶杯,細品一口,菊香瞬間盈滿口腔,不濃,淡雅如山間浮雲,卻又切實存在,裊裊香氣,隱約帶著些甜,不,應該是甘,一種初觸碰舌尖的苦,到滑至喉心的甜,直至滑入胃部卻依然徘徊在齒間的香。那種甜不膩人,看似調皮卻更顯得深沉。與其說像春天新開的花,倒不如說是秋末豐收的果。
掀開壺蓋,便可看見一派花意盎然的景象。菊經水浸泡後便化開,蜷縮的花瓣伸展開來,沒入水中,卻不及底,僅是懸在中央,驕傲得盛開著。淡黃色的花瓣挺得筆直,如新採下一般水靈。拿起一根筷子,往裡輕輕一碰,花兒們便打起轉兒來,像花仙子打開的裙擺,悠揚。
拈起幾粒枸杞和幾片紅棗,擲入水中,白瓷的內壁便染得通紅,很是喜慶。蓋上壺蓋,將小壺架上瓷台,讓那出橙紅的火舌舔著這通體雪白的小東西,待得壺中“噗突”一聲,便拎下壺,倒出那茶水。
水汽下的茶水透著些許橙紅,不淡,卻也不濃,恰倒好處著色在瓷杯四周散開一層暈,朦朧如夢裡花。細品一口,菊香已不如先前濃郁,但較先前深沉,在枸杞和紅棗的甜味下,還透著絲絲的苦,不濃,卻真實。
棗的甜不膩人,但較菊濃郁,甜如初春的花蜜,不濃,卻清新怡人。而枸杞卻有著與棗截然不同的甜,相比之下,杞子的甜如孩童的笑臉,雖不深沉,但純真,是能夠真真切切用心去感受的。
很早以前,聽過這樣一句話:茶如人生。那時的我年幼,不知其中意味,但現在我已明瞭。而我以為,準確得說,應該是“做茶如做人”。若一個人把週遭的一切看得淡了,便會在那茶中看見一幅山水畫,有花,有樹,有人,有喜,亦有悲;但若一個人把名利看得重了,在他面前的便僅是一灘水和幾片茶葉罷。
而試問,這世間有誰可以放下名利,把一切看得雲淡風輕?恐怕是沒有的吧。只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看見那壺中的山水畫,看見那畫中的悲喜。
一杯茶下肚,望見窗外的雨已停,泥土的清香撲鼻而來。
再看看那壺裡的花兒果兒,心中便很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