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假日的清晨,我靜靜地站在安定門立體交叉公路橋頭。朝輝灑滿了造型雅致的橋欄,也灑滿了我的衣襟。
我家久居北京,住在安定門外,靠近古老的護城河,聽老人說,這條河發源於燕山的群峰中間。多少年了,它由京西緩緩流來,從德勝門箭樓腳下過來,經安定門,又順著雍和宮大佛閣背後的高高的坡勢,悠悠東去。
今年,就在安定門遺址這裡,建起了一座雙環形立體交叉公路橋。護城河跟沿岸的寬闊公路,都從橋下通過,把古老的德勝門、雍和宮,跟橋畔路邊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層公寓大樓,巧妙地連接起來了。我站在立交橋頭,忽然覺得這乳白色的橋身,彷彿把北京的歷史和現實連接在一起了。我呢,就站在了這歷史與現實的交點上。
這時候,向東望去,我凝視著雍和宮高高的大佛閣,旭日在那翹聳的琉璃飛簷上,描出了金燦燦的曲線,望著,望著,我忽然想起了今年暑假,遊覽雍和宮的情景……
雍和宮是北京最大的一座喇嘛寺。除了由一座巨型影壁跟東、西、北三座琉璃牌樓組成的前庭和長長的林陰道之外,從南宮門直到最北端的阿嘉倉,一共三門,五殿,一皋,六進庭院,構成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古建築群,從昭泰門起所有樓堂殿閣,門上高懸著匾額,都用漢、滿、蒙、藏四種民族文字題寫的。我那次遊覽,正遇上一位老年的導遊員,給一群海外僑胞做講解,他說,如果仔細看上去,就連那一幢殿堂的廓柱門簷,都匯合著不同民族的建築特點,就以法輪殿為例吧,從大輪廓上,是漢族廟堂建築的樣子,但是,再看那脊上的五座鎦金塔形寶頂上,又吸收了蒙古包上的天窗式樣,結合得那麼諧調,那麼統一。後來,那位老人在大佛閣講的那尊佛的來歷,就更加吸引人了。說的是,在清代乾隆年間,西藏地區的一個藏王發動了叛亂。當時的達賴喇嘛,派人飛馬向中央政府求援。乾隆皇帝應他的要求發大軍入藏,支援地方武裝,平定了叛亂,達賴為了表示對朝廷的謝意,又知道乾隆信奉佛教,就進貢了一棵巨析白檀香樹,雕成了這尊邁達拉佛。佛身高18米,地下埋8米,總高26米,直徑8米。當時,是先立佛身,後建佛閣的。站在大佛的腳邊,我抬頭剛要看看它,頭上戴著的草帽兒卻差點兒落了地,一時間,我覺得這裡的每座建築,每件文物,都體現了自古以來各族人民共同創造的中華民族文化的豐富燦爛,我國古代民族的親密團結……
現在,那飛簷,那殿脊,都在霞光的襯托中,向所有來自世界各地朋友們和貴賓們展示著13億中國人民嚮往民族團結,盼望國家統一的心願。是啊,這座融會著不同民族藝術風格的建築整體,不正是這美好心願的象徵嗎?
我站在這立體交叉橋頭,不覺又回頭向西望去,透過淡淡的晨霧,遠處那修葺一新的德勝門箭樓的威武身影正漸漸清晰起來……
德勝門,在北京九座古老的城門當中,有自己的特殊地位。聽老人說,明清兩代,每次從京城調動軍隊,無論是設防還是遠征,都要從德勝門出城,為的是借“德勝”兩個字的音,取個“得勝”的吉利。但是,到了1840年鴉片戰爭以後,任憑什麼吉祥話,都挽回不了清王朝在帝國主義列強面前的慘敗命運了。據說,清朝著名的愛國者林則徐,在禁煙失敗,被流放新疆之前,曾經來到德勝門的城樓之下,當看到城樓上的“德勝”兩個字的時候,不禁仰天長歎。大概是他所忠誠的清王朝的大勢已去了吧!後來,他來到了八達嶺,撫摸著垛口,更是思緒萬千,他在哀歎這自古以來抵禦外族侵略的萬里長城,在帝國主義列強的鐵蹄之下,已經崩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20世紀,中國人民在八年抗日戰爭中,在長城內外,到處響徹著嘹亮的義勇軍進行曲:“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我曾多次去過長城,當我站在長城的烽火台上,眺望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巨龍的時候,真為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無比的智慧驚歎不已。這長城,蜿蜒於群山之中,氣勢磅礡。啊,在過去,它是抵禦侵擾的屏障;今天這裡有不同膚色的國際友人來觀光遊覽。這世界上七大奇跡之一的古建築,又成為我國人民同世界人民友好交往的紐帶了。是的,它展示了我們民族的風貌,親切而又莊嚴,智慧而又堅強。
我靜靜地站在這立體交叉公路橋頭,凝視著橋下的大路一直伸向遠方。在陽光中,遠處那縱橫交錯的腳手架,那舒展著鋼鐵臂膀的起重機,彷彿在向人們預示北京更加壯麗的前景。是啊,北京又有多少新的住宅區,新的街道,新的街心花園和林陰大路呈現在全中國、全世界人民的面前啊!再看那一座座嶄新的高樓,那一扇扇明亮的窗戶,每個窗台上都擺滿了鮮花,每個窗口內都閃耀著主人的美好希望和崇高理想……這時候,我覺得,自己不但立足於歷史與現實的交點,而且就站在通向未來的切實而莊嚴的起點上。
啊,北京,我的家鄉!我以自己是你這古都的子孫而驕傲,以自己是名城的居民而自豪,更以自己將用勞動和智慧為你這振興中華的城市爭光增色而深感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