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塵封的往事,記憶猶如夜空裡的片片星雲,深邃,零散,而又飄忽不定。太多的故事已無法整理完整,而有的故事本來就不是完整的,正如我曾經在高三那年的秋天。
那年的秋天和往年一般的清爽宜人。每天晚自習熄燈後,同學們照常點上蠟燭在教室裡溫習功課,到了深夜大多逐漸散去了,總是只剩下我和兩三個男生仍然孜孜不倦。幾點撲朔昏黃的燭光在寂靜的夜晚顯得那麼安然,像充滿著幻想的孩子,在期盼著什麼似的。
日子就這樣簡單的重複著。充實而乏味生活,很容易使年輕不安的心期盼或製造某些幸運發生。那天晚上,窗外寒星點點,夜風習習,教室內的同學不多了,有個女生還沒走,我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橘黃色的燭光映在她恬靜的臉上,黑黑的微卷的短髮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彎彎的月牙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楚楚動人。我在她的側後方的凝視著,思緒禁不住有些紛亂。
怎麼回事,我到底是怎麼了,這是不是早戀的前兆呀,想到老師們講過的早戀危害,心不禁一顫,於是暗暗的告誡著自己可不能在這方面胡思亂想,要是讓人們知道就壞了。可是,那天我卻失眠了,很晚才睡著,還做了一個荒唐的夢,夢見和那女生結婚了,並一塊開著拖拉機耕地。
那個女生每天依然如故的努力學習著,全然不知有個人默默地注視她很久了。我卻時常的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冒失的眼神被她發現,從而打亂了她平靜的生活,影響她的學習,於是我再次告誡自己一定以學業為重,不能再去看她一眼,不再想她。
可一切都只是徒勞的,無論我如何克制自己,都無法將她從我的視線裡和腦海中揮去。心底的天平無意間驟然傾斜了,我又開始去想她,並想辦法接近她。
想什麼辦法呢,既能讓她知道我的感受,又能保持一定的距離,這著實讓我費了好大心思。終於,從一本課外書裡找到了個餿主意,於是我每天晚上偷偷的在那女生的課桌上放一支粉筆,到第二天早晨再偷偷觀察她的動靜,接連放了六天就停下不放了,然後我又暗暗的觀察了她每天早晨見不到粉筆的反映,情況是可想而知的,她有時會有些焦躁不安,樣子怪怪的。後來我給她放了第七支粉筆,並附上了一張紙條:“我就是給你放粉筆的人,想知道我是誰嗎,今晚晚自習後操場見面吧”。我想,她出於好奇心肯定會如約的。
第二天,我為自己的傑作竊喜不已。可是,到了晚自習的時候我的心卻像小鼓一樣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猶豫起來,既想去和她見面,但見了面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怎麼辦呢,去還是不去,見還是不見,要不就不去了?最後我終於下了決心,她要去我就去,反正她在明我在暗,怕什麼呢。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終於敲響了,我神情緊張的偷偷看了看她,她慢慢離開座位,一邊回頭一邊走出教室,我遲疑了一下,隨著也離開了教室。
她的確是往學校西邊的操場走去的,我像個特務似的在後面遠遠的跟著,可是不知為什麼,感覺雙腿像灌滿了鉛,每走一步都覺得非常艱難。
那晚,空曠寂靜的操場上空浮著幾朵柔柔的星雲,夜風輕拂臉頰,感覺絲絲的涼意。我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她身後跟著,遠遠的跟著,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彷彿那是十幾年的路。最終我還是沒敢靠近她,沒敢走上前跟她說上一句話,直到她的身影慢慢脫離我的視線,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裡。儘管如此,那個時刻我內心的激動和羞澀至今還是難以表達出來的。
後來,她知道了放粉筆的人是誰。那一刻,從她的眼眸裡我讀到了幾許怨艾,事隔多年我依然清晰的記得那份怨艾,但還是沒能讀懂其中的意味。
再後來,中考便讓我們人隔天涯,從此沒了那女生的消息,對她的那種感覺也從此沒有再體會過。七支粉筆的故事注定不會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