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梔子,白的花,綠的葉。甚是美麗。微風吹來,陣陣淺香撲鼻而來。那香暗暗浮動,由鼻子進入心底。我拿出手機將眼前的綠白間拍下來。於是,我又想起了童年的梔子。
我想起那個小鎮,那棟靜靜的小樓。陳舊的建築,青磚地面,雕花門窗,還有雨水倒影和香樟樹的芳香,以及院子裡的梔子。
那裡是外婆的家,小時候我曾在那裡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歡快的春夏秋冬。而現在想起來,似乎所有的記憶都與梔子有關。
是小小的不過十米的院子裡,我的外婆,我的小夥伴琳琳,路偉。琳琳住在外婆家隔壁,而路偉則住在外婆家後院。那時候外婆還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她說,很久以前天上有位仙女,因為愛上了凡人,所以被貶入凡間,幻化成美麗的梔子花。當時竟然也就相信了。我想梔子花那麼美麗純潔一定是仙女的化身。
而伴隨著梔子香的,是我們快樂的童年。每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或夕陽將盡的黃昏,三個孩子在院子裡鬧啊笑啊。滿院子都洋溢著梔子般的笑聲。而外婆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們玩耍,臉上時不時露出溫和的笑容。手裡的針線活兒從沒停下過。我們玩累了就喝外婆給我們晾好的蜂蜜開水。琳琳還有一隻小狗,我們給取名字叫白白。全身花白的。我們走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那頑皮的一團雪白在院子裡竄來竄去。是那個時候我們形影不離的夥伴。
漸漸的我們都開始長大。告別了幼稚園的無憂無慮,開始上小學了。小白白長成了大白白,卻依然和我們親近得很。只是在那個時候琳琳已經開始學習鋼琴,路偉學少兒英語,而我也報了書法班。所以每每我去找琳琳的時候,阿姨都會告訴我,小朵乖哦,琳琳學鋼琴呢。然後我悻悻地離開。還有多少個午後,琳琳抱著白白來找我,卻被關在屋子外邊。屋子裡是我和我的書法老師。當我寫完那一篇一篇的字再打開門的時候琳林早已離開。院子裡的笑聲日漸稀少,梔子花卻依然常開。只是那樣的香氣被稀釋,溶解,飄在風裡,淡得你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我沒想到,我是最早離開那個院子的。小學5年級的時候,父母來接走我,於是我到了城裡上學。面對日益繁重的課程我卻依然會想起我的外婆,我的小夥伴們還有那一團雪白,以及梔子的香味。而我卻很少再回到那裡,一次一次大考小考,時光就那麼靜悄悄流過去,不會慢一秒也不會快一秒。初三那一年,外婆離開人世。於是一段被抽離的記憶又重回腦海。我不知道在我離開的那些日子,我們都沒在她身邊,那個慈祥的老人度過了一段怎樣艱難的日子。而外婆去後,我就更不會回到那裡了,任憑雜草荒蕪了院子。
還有我的小夥伴琳琳在長到十六歲的時候已經能彈出很好的曲子,並且在小小的縣城裡有些名氣。而那個倔強的姑娘為了夢想去了很遠的省城讀書。還有路偉在那個時候也已經出落高高瘦瘦,比我高出一個頭來,有著很好的英語成績。後來每每想起,記得的卻只是他們童年的笑臉。還有一起做過的遊戲,唱過的歌曲,為一支冰棒而面紅耳赤的情景。後來雖然也有著聯繫,在節日會發來些問候的短信,卻再也找不回童年那種感覺。後知後覺,我終於明白,有些事情過去了就不再回來,有些感覺,丟掉了就只能是回憶。
童年的梔子早已枯萎,那是個年代,再也回不來。當梔子的香被稀釋,溶解,飄散在風裡,那是怎樣一個過程誰也說不清楚。而當記憶真的模糊的臉龐,我才明白,那一切都漸漸化成一個泡影。外婆,小樓,梔子,小夥伴,白白,都已遠去……告別梔子,告別那個純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