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兒時的記憶裡,「爸爸」對我來說是陌生的,他經常不在家,你是我眼中最忙碌的人,我的全部世界彷彿只有你。每天,從早上開始,你是一點也捨不得睡懶覺的,那成堆成山的家務事全攬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彷彿就是一個做家務的機器,起早貪黑,整天穿梭於此。年輕時的花容月貌,此時也因此凋零了幾分。
每到午餐,你恨得自己有分身術。我和弟弟十分貪玩,喜歡爬到窗戶邊,看樓下的小汽車「嘟嘟」地駛過石油馬路。我們倆,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你端著吃飯的小碗,左邊喂一口,右邊喂一口,累得筋疲力盡,有時我們還向你大發脾氣,不滿地耍著性子,你只是笑笑,邊哄著我們把碗裡的小米飯快快吃完,邊獨自承受我們的任性。待我們吃完午飯,安撫好我們乖乖睡午覺,你才端起碗,準備吃午飯。
然而,你又是那麼的好強。一次我和弟弟出去玩,不小心把人家放在門前的聖誕樹給弄倒了,店主冒著火氣出來,對我和弟弟橫鼻子豎眼睛,說我和弟弟就是個調皮蛋,沒有人會喜歡的。我站在一旁,不敢吱聲,弟弟往我身後躲了躲。那店主的惡言惡語在我們的心中,劃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疤,給了我鐵一般的教訓。心中忍不住委屈,便大聲哭了起來。聽到哭聲的你,大步流星地趕來,一雙大手護住我們,把我們拉到身後。你昂著頭,一臉的倔強,眼中滿是怒火,挽起了袖管不顧形象地與店主大吵起來。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我們哭得更大聲了。你們倆差點因為這件事動手打起來,幸好,路過的好心人攔住了正在火氣上的你們。
那時的我真的害怕極了,從此不敢輕易地犯錯。回到家,一個勁兒的問我們受傷沒有,你不讓我們吃虧,不讓我們受到傷害,但是也讓我們明白了闖禍的下場。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會這樣的生氣與強悍。對於我來說,你在那時已經是我的記憶朦朧中的那個爸爸,又是我離不開的這個你。你保護我們,奮不顧身地擋在我們的前面,你那瘦弱的肩膀在我看來就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地方。
你常常告訴我們,小孩子不能撒謊,可你就是那個最愛撒謊的人。一頓豐盛的美餐,大魚大肉不停地往我的碗裡放,米飯也盛得山那樣高。我讓你吃,可你偏不吃,你說你長胖了,該減減肥了,不能吃這麼高脂肪的東西。只見你用筷子夾起青椒肉絲裡的青椒,吃得不亦樂乎,邊吃邊看著我,讓我也趕快吃。不想多說什麼,我按著你的心意做了,心臟卻在我的胸膛裡不停地跳動著……長大了,我也似乎變得愛撒謊,儘管那一次次的謊言被你識破了,可你不也是這樣嘛?
從小就難得見幾次的爸爸回來了,可能是因為少見,彼此還是有些隔閡。爸爸的回來,使你的生活更輕鬆了幾分,你的微笑也常常掛在了臉上。挽著爸爸的手,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惹來了不少旁人的羨慕。爸爸的回歸,也使我的世界更加溫馨了,一家人的幸福可能就是這麼簡單吧!
上了中學,由於經濟需要,爸爸又是整天在外面奔波,而你又獨自擔上了一個重擔子。公司的工作每天使你累得直不起腰,我們的學習更是你重守的一大難關,家裡的家務事很多很多。一天的二十四小時,屬於你的時間又剩下幾個小時?
不滿現狀的你,向回來的爸爸發脾氣,說爸爸整天東奔西跑,忙於自己的事業,卻難得關心關心這個家,而爸爸卻感到委屈,認為自己出去打拼是為了養家餬口。兩個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我和弟弟早已見怪不驚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架吵得這麼厲害。碗摔在地上的聲音尖嘯刺耳,一串接著一串,那是家庭破碎的聲音嘛?不,不是的!待一架吵完下來,一生要強的你竟然哭了。透過門縫,看見你獨自坐在床角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細細打量你時,才發現伴我成長這麼多年的你,似乎沒有了當時的年輕氣盛,那幾根斑白的銀絲和幾條歲月在你臉上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痕跡就是最好的證明。手上的繭也越來越多了,這是你為我們付出的所有啊!也許,你真的老了,原來直挺挺的背此時也漸漸彎了。那是生活的擔子,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為那擔子太沉太沉……
我沒有打開門安慰你,你一生的堅強是因為我們,此時你需要盡情地宣洩這麼多年來的委屈。我輕輕地關了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戴上耳機,輕鬆愉快的音樂魚貫入耳,沒有了世俗的煩躁,有的只是耳中迴旋不停的音樂,輕輕地覆蓋我們彼此的愁緒,隔壁房間的你聽得見嘛?心彷彿是一片波瀾平靜的大海。
待明天東方紅日的冉冉升起,那個守護者不再是你,而是你守護了這麼多年的我。我的母親,就讓我來做你一生依靠的肩膀,看著你在我的肩上甜甜地進入夢鄉,就像小時候你看著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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