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過!借過!」只見黃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費力地擁擠著,幾乎站不穩腳跟。街市上人頭攢動,喧鬧聲、斥罵聲、悲歎聲不絕於耳,上百萬多名百姓竟不約而同地聚集在破木釘框的公告欄前,踮足探頭地張望著榜上的名字。
黃巢憧憬地抬起頭,努力地抽出手來,一一數過榜上黑體小楷的字兒,嘴唇不住地翁動著。一條條陌生的名字在他眼皮底下不斷地流動著,他那惴惴不安而滿懷期待的心漸漸低落下來,逐漸演變成一種焦急與緊張。手指在名字間不斷地跳動著,他幾乎失去了看下去的勇氣,但還是顫抖著指尖數了下去:一定有我!一定有我!
黃巢的手如枯敗的稻草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的心情頓時萬分沮喪而低落,黯然地低下了頭。不,一定有我!黃巢又一次倔強地抬起頭來,急切地又一次清點,他幾乎是一目十行地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間連不斷地掃動著,絲毫不敢漏了一點兒名字在眼皮底下。每看到一個「黃」或「巢」字,他的心頓時又激動地提了起來……
榜上終究沒有他的名字。黃巢只感覺腦袋一空,幾乎雙眼要黑了過去。失落地垂在身旁的雙臂不覺已繃緊,他攥緊了拳頭,牙關「吱吱」地緊咬著,黃巢的眼前已盡煞人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慄,如一股熊熊燃燒的烈火張狂地向他人肆虐地吞去。耳旁喧鬧的熙攘聲彷彿已成了對他無盡的嘲諷和蔑笑。緊捂著胸口,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氣沉丹田,放鬆。
閉上眼睛,本想在寂寞的黑暗中好好地平靜一下,眼前浮現的卻儘是考官在馬褂的掩飾下猥笑著接錢,考生們低頭望著腰帶忙碌抄寫的情景。黃巢越告訴自己快快忘記它們,可它們卻彷彿故意與黃巢作對一般,越發清晰生動地在他眼前表演。
「夠了!」連黃巢都被自己這一聲獅吼嚇了一跳。心中一陣紛亂與憤怒,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他步履匆匆地退開榜前,朝外走去,人們自覺地閃出一條道來,任他大步流星,憤恨不已地踏出了大街。
在心中不斷念叨著自己要心平氣和的黃巢還是平不氣來。回顧路旁的人們,有的瘋瘋癲癲地在路上喜氣洋洋地蹦跳著,有的垂頭喪氣地在路上徘徊著,走著,有的在小店裡仃叮大醒,正口齒不清,比手劃腳般地痛罵著考官肉眼凡胎。「哼」他不禁笑出聲來,多麼可笑!自己什麼時候竟也像一樣,為名利而活了。醒醒吧,黃巢,理想正等著你呢。你呢,你呢……
沒有理想的人,即使他為傾三公,富可敵國,充其量也只是行屍走肉。一語點醒夢中人,黃巢如醒醐灌頂一般,心索頓開,一片清明寧靜,彷彿身旁的喧囂吵鬧,車水馬龍,已與自己毫無關係。眼前已不覺亮了許多,白茫茫的大地一片乾乾淨淨。是的,心乾淨了,一切都是乾淨的。
回到院裡,呷一口黃酒,黃巢略帶酒興地欣賞著爭奇鬥艷的燦爛黃菊。只見亮麗的菊花正狂傲地張揚著自己翠黃的花瓣,在颯颯西風中傲然挺立著,異軍突起般支起了一面奪目的旗幟。萬花枯敗,枝杈著黑細的小枝,曾經美麗一時的花兒垂頭喪氣地衰敗在枝頭。唯有菊花,在艱難困阻面前,仍驕傲地抬起頭顱,永不屈服。人生,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不趕緊死,要不精彩地活著。
仰天大笑,黃巢趁著爽人的酒興,一振長袖,拔毫灑墨,如雲流水般地寫道:
不第後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中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英雄主義是在於為信仰和真理而犧牲自己。——托爾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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