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對中年夫婦。
我爸稱那位叔叔叫老徐,我也就順著喊徐叔叔、徐阿姨。他們是貼瓷磚的工人,離開老家在城市謀生,在鄉下留下兩個同我一般大的孩子與照顧他們的老父母。
我總共見過他們三次。
五年前,給我們三口人的新家裝潢時,經人推薦,找到了老徐夫婦。那時,他們剛剛來到淮安打工,衣著樸實,說話鄉音很重,想必也是好好學習了這門手藝打算在這裡扎根。初次見面,他們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很安靜、很木吶,並不太說話,只是回一直埋頭貼瓷磚,妻子在一旁抹水泥,遞給丈夫,很是默契。只有在午飯時候,其實早已過了飯點,老徐夫婦會吃著自己帶的大餅鹹菜,有時,老徐還會抽根煙,歇口氣。這時候,便聽見一陣奇怪的歌聲,我知道,那是老徐操著濃重的方言,哼著我聽不慣的調子,婉轉而淒迷。我知道,那是在想家。不用看也猜到,此刻,妻子必定安坐在身旁,同樣懷著思鄉之情。不一會兒,歌聲戛然而止,他們又開始做活了。由於是按面積計費,他們當然是盡可能地快速。
三天後,是第二次見面。我躲在爸爸身後,仔細打量著他們接過工資時的表情。那一刻,臉上的光彩是遮不住的,黝黑的臉龐、質樸的小瞇眼、乾澀的嘴唇、髒亂的衣服,當然,還有老徐那望過一眼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雙手。
那雙手已被水泥浸泡的太久,顏色深灰、充滿褶皺、關節微突,看似樹皮,形如枯柴,指甲縫裡嵌滿了泥沙,指腹那裡更是被水泡的「面目全非」。這是做工給他們的健康造成的損害,他們在用生命拚搏自己的未來。
臨走時,我主動與他們打招呼、說再見,他們看到我,眼中頓生慈愛,估計是想起了老家的孩子,心情輕鬆了些許,哼著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聽得懂的鄉調,挑著工具,趕往下一家。
他們是生活在社會地層的農民工,為了生活與子女的教育,背井離鄉,為他人建設更美好的家園,在獲得報酬的同時,也消耗著自己。
一別四年,半年前,為了給外公外婆的新家裝潢,我們又找到了老徐夫婦。彼時,老徐已成為工頭,穿上了西服、打起了領帶,出嘴不動手地指揮幾個工人做活。在他與爸爸的攀談中,我的知,憑著過硬的技術與良好的口碑,夫妻倆近幾年的打工一帆風順,也積累了一小筆錢財,現在,單靠夫妻倆做活,已經無法按時完成送上門的活,就在老家找了幾個親戚一起來做,也算為鄉里鄉親做了見好事。很明顯,四年下來,老徐變得健談了許多,口音也越來越城市化。看到我,他便想起了老家的孩子,仍是心懷愧疚:「這麼多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兩個娃都快長大了,又不方便帶在身邊讀書,只能是一年一年的相互思念,幸好掙了些錢,老家的生活好多了,我們在這裡也比當初安心。」說的儘是鄉思與鄉愁。我打量著老徐,儘管衣著光鮮了許多,但改變不了的是歲月留給他的痕跡,還有那雙再也不可能變得光滑的手。
由於人多事少,這次貼磚當天結束,臨走時,他特地提醒我要好好讀書,估計這也是在借人思人了吧!
依然如舊的,是那鄉音濃重的歌聲,只是輕鬆愉悅不再彷徨,洋溢著樂觀與滿足。
正是這些默默無聞的城市建設者們,在無盡的鄉思中揮灑著辛勤的汗水,正給我們的家鄉建設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艱難之中,他們卻能始終保持一顆樂觀向上的心,激勵著我們要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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