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曾下雨了。
總喜歡下雨的夜晚,在黑色的夜幕裡,在如豆的燈光下,於書桌前,沏一杯清茶,捧一本詩集,聽著窗外細雨飄落。那雨聲,如水晶,如銀鈴,如珠串,流利晶瑩,彷彿是肖邦那黑白鍵上的琴音,在瓦楞的譜表上,帶著弧線與裝飾音,奏響生機與寧靜的樂曲。
小時候就喜歡下雨的夜晚。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記得初學這首詩時,我就被這詩中那番奇妙的景致深深吸引。
於是,再當下雨的時候,我便會坐在靠窗的那方桌上,以手托腮,靜靜地聽著窗外的風雨聲,聽著那細雨打在屋簷上,打在窗上,打在地面上,然後慢慢彙集,匯成一條條小溪,流過樹林,流過花叢,緩緩地流過我的夢。第二天清晨,揉開惺忪的雙眸,伴著鳥兒的清啼,迫不及待地跑出門,看看景致是否如詩中所寫——是否那含苞待放的花兒已展露出溫馨的笑顏,是否隨雨飄落的花瓣業已鋪設出了春天的芳華?
而今,我對雨夜的喜愛依舊不減,畢竟,在我眼中,雨夜是詩意的季節。
當微風用輕靈的細手穿引著如絲的雨線,那一縷一縷雨絲,從天而降,或飄落在書生的儒衣儒帽上,細雨濕衣,落花無聲;或打在寬巷子窄巷子的青石板上,一夜之間“花重錦官城”;亦或滴落在國子監幽翠的古柏上,滑落下來,帶著古老的幽幽書香……
傾聽著夜雨,彷彿這雨水已漲滿了巴山的秋池,也已打落了芭蕉打濕了紅杏。聽,這細雨,到底是黛玉含淚葬花題帕時聲聲泣咽,是陸游夢境鐵馬冰河後鬱鬱長歎,還是李商隱剪燭共話巴山夜雨時的句句歎惋?亦或是白曉君筆下那“老杜春夜吟哦,小杜清明問路;陸放翁臥聽夜闌,僧志南杖過橋東;易安居士歎綠肥紅瘦,誠齋主人賞荷心成珠;張志和泛舟垂釣不須歸,蘇東坡淡妝濃抹擬西湖?”
只可惜,濟寧下雨的時候終究不多,常常幾個月也不曾下落一滴。久違了那深夜的細雨,耳中難免剩下的只是滿處的嘈雜聲——汽車的鳴笛聲,下課後的喧鬧聲,市井小販的叫賣聲,因瑣事而起的爭吵聲……於是便深深懷念起下雨的時候,詩意的聽雨,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間,將世塵喧囂如舊夢般淡去。
還好,今夜,雨落。
滿天的雨點拉響了安謐的風鈴。
細雨隨風散落,滴滴答答地,彷彿是我心靈的腳步聲,引領著我,走啊走啊,掙脫出這世俗的嘈雜,走入另一方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