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黃的葉子掛在枝頭,依依不捨。風從遠方趕來,輕輕地對葉子說:我來為你送行。
秋葉無聲,似蝶,偏偏起舞;我的髮絲上下翻飛,纏繞著風的翅膀,說:風,請你帶我走,帶我們到遠方去————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風沒有駐足,沒有遲疑,說:好,我們走,到遠方去。到遠方去,隨風遠行。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我堅信。
凡是遙遠的地方,對我們都有一種誘惑,我輕輕地對風說,說不清的誘惑,也許是誘惑於美麗,也許是誘惑於傳說;遠方總是美好的。
風沒有回答,沉默地飛向那高聳的“世界屋脊”,我嚮往的遠方。皚皚白雪,定格在遙遠的窗外;湛藍的天空,一碧萬里;明亮的陽光中夾雜著一種病態的燦爛,讓人窒息————這就是高原。衣衫襤褸,滿眼渾濁而又堅定地望著遠方,一臉虔誠的朝聖者;灰頭土臉,黑黑瘦瘦,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的高原孩子;衣著光鮮,笑容滿面蜂擁而至的四面八方的遊客;稀薄卻飄雜著塵土的空氣,讓人沉悶難受。交錯湧動來來往往的人流,將所有湮沒,又將新的所有推出,一遍一遍。
風說,這就是遠方;遠方也有遠方的無奈,遠方也有遠方的遊戲規則,遠方一樣有熟悉的地方的醜和陋。
不是的,我打斷風的話,遠方是美好的;到遠方去,到遠方去,遠方是夢存在的地方,遠方才有夢想和想要的東西。
風無言,所有的山水草木房舍都在後退————我們到遠方去,
眼前是繁華的都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美輪美奐;寬廣的馬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湧動的人流熙熙攘攘匆匆忙忙
,冷峻的面容毫無色彩。街道旁的乞討者衣不蔽體,身上佈滿了漂泊流浪的塵埃,目光呆滯地坐在像人們面容一樣冷峻的水泥地上,一隻手撐著地,另一隻袖子空蕩蕩的不時朝來往的行人磕頭作揖,口中唸唸叨叨,面前的盒子裡寥寥躺著幾枚硬幣,無人問津。在人流中穿梭的流浪狗,白色的皮毛變成了黑灰色,粘連成一團一團的,眼睛被長毛蓋住了,但它毫不在意,沿街小跑還不時到處嗅嗅,小心翼翼但還是躲不過————“咚”一腳上來將它踢出老遠,口中還罵罵咧咧,狗不敢叫,不敢反抗,它害怕那長長的鐵棍,害怕那厚大的皮鞋。它只好夾著尾巴,溜著牆根使勁兒跑,還不時回頭張望,隱約中看到它滿眼驚懼與疑惑;高樓的背後是破爛擁擠的貧民窟。
這就是遠方。風說。
看這這些凌亂破碎的畫面,我無言以對。曾經說過,到遠方去,即使遠方的風景並不盡如人意,我也不需在乎,因為這是一個迷人的錯。可今天,我看到也經歷了這迷人的錯,卻無語以答,心如石重。
遠方,我的遠方。
其實,世上根本沒有遠方;風的話有些語重心長,就像永遠沒有明天一樣;遠方,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心靈的安慰;現在擁有的,才是最真實的,最美好的,最有意義的,也是最重要的;對於現在,對於你,要做的是抓住,抓住現在,珍惜擁有。
風輕輕的在耳邊,聲音越來越小,髮絲漸漸平息。
風,停了。我睜開眼睛,天空昏黃,秋葉伶仃,雁南飛。散亂的髮絲氣勢低沉,只有風語依然在耳邊迴盪,迴盪。
他們說,夢在遠方;他們說,到遠方去;他們說,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他們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是他們說的。與我無關。
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抓住。
抓住現在,珍惜擁有。我喃喃地重複著風語,在深秋,在風中。
風過無痕,一切都隨風而逝,只是密碼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