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茅草屋,南山上的寺院裡的暮鍾之聲敲響。一葉知秋的宋玉悲慟。菊花開滿庭院,你悲哀的記憶被詩化,轉瞬間露成霜。在某個黃昏,你那慵懶身影與宋玉九曲迴腸的《悲秋》遙相呼應。
夕陽打在了柵欄上。鋤豆溪東,荷鋤戴月。房簷下那醞釀之中的高粱酒,新豐收的高粱帶著泥土的氣息在庭院中蔓延成酒香。
你終究是累了,東晉那官場傷神,更傷心。桀驁不馴的你,將心比若冰清的白玉。官場的推杯把盞,高迎遠送,曲意逢迎讓你卷然。宛若京華倦客,留一歎息一背影;遠走深山。
你的無奈與悲哀,追隨著夕陽下你那凌亂的背影,一身官場的濁氣附著在你那草鞋布衣上。昔日的夢,自比姜尚諸葛,想在那深邃的宮殿中為天下蒼生振臂一呼,演繹一場君臣相見恨晚,共謀天下蒼生社稷的歷史劇目。
然君不曾為民,臣又能奈何。
夕陽,渡口。遠景的模糊,記憶的清晰。
你踏上遠走的路途,仍舊抱一絲幻想,幻想東晉之中有一個“蕭何”,在月下洶湧而來追你這個“韓信”。
在渡口,你滿懷期望回首。草木亦傷神,擅做飄零狀,並無傷心意,唯有不平心。
上船,艄公正坐;月夜行船。沒有蕭何,韓信獨醉;眾酒索然無味。
你終於躲過那些悲哀與無奈,逃到終南山下,抖落一身的疲憊。茅草、殘破的木材忙忙碌碌,在某個陰冷的黎明拔地而起的茅草屋,昭示著明天。
抿去額頭的汗水,悵然一笑。將不遠處的野菊移近別院,還有鄰居送來的水果、蔬菜和最愛的酒釀。
遠山,近溪;荒村,野鴨。炊煙渺渺升起,籠罩在散漫時光下的溫馨。
一天又一天,鋤頭鈍了,石頭磨亮了,鋤頭又鈍了。不知誰家的孩子,把你的高粱酒偷走,瀰漫了一山的香氣。
勞累了一天,體力大抵透支,心卻是那般明快。
“晨星理荒穢,戴月荷鋤鬼”歸園田居的詩意,在汗水與豐收中張揚。
那月光下並非田園歸來的陶淵明;那分明是生命歷經苦難後釋放出的詩意。詩穿透悲哀,抵達幸福彼岸。月色下,菊香迷人,酒香醉人。看,那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一團淡藍色氣體的簇擁下;肆意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