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所剩下的日子,雖不至於屈指可數,卻也是寥寥無幾了。
看看我們,即將登上高三的舞台,然而,最終上演的卻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孤獨。看著年華如水不斷地從我們身邊逃走,儘管我們哭得嗓子沙啞,哭得淚流滿面,可那些青蔥歲月卻早已悄然離去,再也找不回了。似乎看到那些把荊棘攬在身上而不覺得疼痛的日子,正集結成隊伍,浩浩蕩蕩地將我們湮沒了,我們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悲壯的歇斯底里般的吶喊,就甘願成為俘虜,被囚禁在黑色象牙塔裡,極目望著天外。為了曾經的一句戲言,一個承諾而將自己逼上了浪尖,逼到了懸崖絕壁,舔著刀鋒過日子,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積聚每一絲每一毫的力量,然後就在一瞬間爆發了,瞧也瞧不見,愣是發了半天呆,然後心就抽了一下,整個世界也跟著顛倒起來,上上下下,對調了的錯置,交叉呈現在眼前。捉摸那絲絲縷縷瀰漫在硝煙中的塵埃,不等他落定,就醉他個方休。
如果說高一是起點,那麼高二便是過渡了。這段正不斷從我筆下流逝的日子,每劃下一筆,日子便短了幾分。越來越短,短得讓我也跟著鬱悶起來。那些細細碎碎還來不及慢慢回味,早就消失得蹤影全無。那些清晰得如同昨天剛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卻似乎成了很久遠的回憶了。每天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物,不斷地變換著主角,配角,被穿堂而過的風不斷地打亂我們這些行色匆匆的旅人。我們就這樣不自主地擔當起這樣一個令人如此突兀的角色,終日穿行在家與學校之間的兩點一線,看著日昇日又沉,看著花開花又謝,看著天昏地又暗,看著黑色的雲鑲著月光如水的銀邊。
要是悶了,就隨便數數過往的車輛,開著強光燈招搖過市,後來發覺怎麼也數不完,就索性靜靜地閉上眼睛,想呀想,什麼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事兒都在腦子裡無數地繁衍、生息,趕也趕不走,甩也甩不掉,似乎這輩子就跟定你了。於是,想像又像插上一雙飛翔的翅膀,抖一抖,落下飄零的白羽,直衝上天,飛呀飛,飛過小溪,飛過大川,飛過萬水千山,飛過青天雲霄,忽又下墜,陡一個轉身,盤旋而下,飛到哪就停在哪,吃飽喝足後,就又開始飛呀飛……
忽然心莫名地緊了一下,哦,原來夢醒了。
誰也不曾料到,高二會是這般的蛻變。由最初思想一點一點的萌芽,再如同破殼而出時的張力,穿越重重阻撓,愈發燦爛,那股厚重,比那缺了堤的江河還要氾濫,比那明媚的星辰還要璀璨。原來一切都是厚積而薄發,就像孩子最虔誠的祈禱,經過多少日日夜夜,可為什麼,卻總是得不到上蒼的眷顧?孩子灰濛濛的眼睛撲朔著迷離,倒映著似乎是一片冰心的堅定。
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義無反顧,又是什麼讓你如此甘之如泉?是那冉冉日昇的噴薄,還是那日落時分的金碧輝煌?
我仰望著一個個無星的夜晚,望到脖子發酸,望到眼眶乾涸,也望不出半顆星星。我想,星星也累了吧,不然,怎麼會不出來湊湊熱鬧呢!
似乎我們一直踏著前行者留下的足跡去開拓我們嚮往的未來,或明天就是不歸途,或明天就是艷陽天,或許或許,太多太多不確定因素構成我們生活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前因和後果,愈發讓我們舉棋不定。這種猶豫在我們心中盤纏良久,一點一點磨去我們的稜角,啃咬著我們的韌性,堅定彷彿就蕩然無存了。難道當初我們一開始就錯的一塌糊塗了嗎?難道我們就這樣隨著風隨著雲一起散了嗎?
不記得哪個貪睡的早晨,你匆匆將握搖醒,朦朦的雙眼看到的是老師嚴肅的面容和那埋藏在黑色鏡框後面灼灼的眼神;不記得哪個下午,我們一起在陽光下球場邊大聲加油吶喊,也不知道哪一次,我們也當了回主角,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盡情燃燒著激情;不記得哪一天,我們一起偷偷溜出教室,躺在一大片綠油油的柔軟的草地上,仰望著那些穿行而過的雲朵和來不及飄散的風;不記得哪晚自修,沉醉在某某小說中不能自拔而全然忘了身處何境,忘得徹徹底底……
太多太多的不記得,就像一個個熟悉的陌生人,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既不見來路,更不見去處,只知道那些故事曾經真真實實地發生過,比那刻骨銘心還要刻骨地烙在心上。
生活就像是一幕幕讓人諷刺的鬧劇,兜兜賺轉,所不同的是每天都在變換著不同的演員和觀眾。
潮起潮落,蕩得心情也掀起了波濤,泛著白花,飛散在海風裡。世界裡紛紛揚揚,我們走馬觀花地看一回,雙眸之中只殘留著一片暗淡的陰影。錯綜複雜的關係攪得我頭皮發麻,我愣愣地掏出鑲著淡藍色外框的鏡子,只見眼中佈滿血絲,就好像自己精心編織的一張精緻的魚網,然後卻一把將自己罩住,哈哈笑兩聲,就是這般瘋狂,無人理會。
物轉星移,光華留轉,鋪天蓋地的野花野草瘋狂地滋長、蔓延,而我確確實實聞到空氣中飄來的夾雜著青草氣味的淡淡的甜香。
眼前變化著幻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一握,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曾真真實實地存在過,就像你記憶裡還伴有我的影子,我的記憶裡還殘留著你的香味,一點,一點,變作了沉甸甸的回憶了。
把這似水年華一筆一劃記錄下來,捆成厚厚的一扎,毫不猶豫地扔到記憶的角落裡,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我的心也跟著咯登一下。
後來,不知是哪年,哪月,哪日,總之,是有空了,閒了,翻一翻,細細回味,原來那段青蔥歲月不曾離我們遠去,一直安靜地躺在記憶的河床裡,任憑時光如河流般沖刷,還來不及消逝,就又衍生出無數的同系物,發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籠罩著我們這些未知的拓荒者,埋葬了一個又一個單調的季節,然後,我們就這樣一直漂泊,漂泊……
夜已經深得伸手不見五指了,筆尖輕輕劃過黑夜,淡影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