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翅膀的飛翔,比天使的姿態更接近天堂,我們都是單翼的天使,唯有彼此擁抱,才能飛翔。可是,黛,你的天堂會在哪兒呢?
那一年,你拖著嬌弱的身體向我走來,我便知道,你是我前世未續的緣,等待這下一世的輪迴,作一場繁花似錦的夢。
仙子一樣純美精緻的臉,卻如月一樣慘白。初相見,即歎:“莫非,雨巷深處那個結著丁香般的淡淡的愁怨的姑娘是你麼?”疼惜著:“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就注定了你淚水連連的一生?你,只是一顆孤獨的淚珠兒。
許多人不喜歡你,他們說你孤傲,你愛使小性兒,你心眼小。是吧,他們說的都是你吧,可難道這是你的錯?背井離鄉,寄人籬下,也是你的錯?我知道,不,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如果硬要給你一個罪名,只能說,你不該生在這個時代,不該生在這個沒有色彩的時代。或許正因為這樣吧,你有水一樣透明清澈的靈魂,卻只能換來泥一樣的歸宿和命運。你像一個被命運拉長或壓扁的圓,想要圓滿,卻無法回歸,於是淚流,只剩下一些鹹鹹澀澀,在陽光下蒸發散盡了。而孤獨和冷寂在心裡,猶如火焰被封閉在壁爐,從裡面把心燒成灰燼。
我,為你肝腸寸斷!
看著,在三月的春,你用花鋤輕輕地將一瓣瓣逝去的青春容顏葬入花塚。於是,我陪你一邊吟詩掩落花,一邊流淚埋孤獨。可是,無論你如何努力,終究只能為飛紅尋得棲身之地,無法葬掉心頭的淒冷。吟,殊不知,那是一曲自譜的芙蓉誄。看著,你和你的他共讀西廂,共論禪語,可是才回頭,卻再也走不回曾經的那片落花滿地的美好,只看見,你,一個人黯然神傷。儘管知道,你和他只是同一平面內的兩條線,一旦相交,就預示著以後將越走越遠,未來再也沒有交集;儘管知道,焚稿斷癡並不是你想要的結果,飛不過滄海的蝴蝶如果硬要逆流而上,只會更加慘烈地灰飛煙滅。便愈加疼痛了。
你,空有滿腹才華,那傾國傾城的面容又怎樣,那如詩如畫的生活藝術又怎樣?所謂不合時宜,把你永久地推出了時代之外,遊蕩在世界的邊緣。是,你有缺點,可那只讓你更顯真實,如同斷臂維納斯,你有和其他所有閨閣少女都不同的美。
你,愛做夢,愛在一間紅色的屋子裡夢你的青春你的歡笑你的未來。夢醒了,你沒有醒,恍惚中,你悠悠地踏上了去離恨天的路,丟下我一個在這從此人去樓空的瀟湘館,呆坐著看著窗前數棵帶著你點點淚痕的湘妃竹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氾濫,成災。
我想讓自己恨你了,因為你讓我悲傷不輸神瑛,沒了卻發現,我找不出一個理由讓我不愛你。
默默發呆,我竟又毫無徵兆地癡笑了-------這一刻你一定笑了吧,因為我聽說,天堂裡沒有眼淚。
黛玉,記得,要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