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一手流沙,折射時間的流年;卷一列茅草,推到簷下儲備柴火;哼一首民歌,群山迴響水波蕩漾;我在窗口,想著你人還未走。昨夜宿雨沾襟,我想起您為我蓋被子;今日天淡天青,卻好似故人輕扣房門,我在簷下守候。歲月匆匆,您仍在這裡。
又回到這個最初生活的地方,硃砂壺,青瓷杯,鐵碗木筷,終落了一層灰。想至當年,屋內迴盪我嬉笑的聲音,在這裡。初夏時節,雨水充沛,早上出門在湖窪釣魚,誰料到半途竟下起了小雨。您到最近的鄰居家借了兩頂草帽,雨中緊緊牽著我的手。還記得當時您問我為何發笑,當時忘了告訴您,不知現在講來是否來得及?爺爺啊!草帽那麼大,我的小小腦袋咋塞得住呢?只見它一會兒前傾一會兒又後仰,我一腳一腳地濺出的泥花都差點飛上了我的鼻尖,您為何不背著我呢?於是,年少懵懂的我氣得直往泥窪裡跳。您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轉身就單手把我舉到頭頂,我樂得咯咯笑,嘴角滿是驕傲與自得。爺爺真是個老頑童,給我來個直線下降,可把我給嚇得。雨水滴答滴答地從耳邊流過,其中混雜著笑聲,隨著歲月積澱成河,源源不斷地流到我的心裡頭。我沿著河砍壩上走,今日風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爺爺啊,這壩荒廢了好些個年頭了,您什麼時候再上來走走看看,給出個主意啊?
我尋思了好半晌,終於在叢木中找到那棵桑葚樹。上面已經沒有了繩帶,光禿禿的毫無樂趣。我動員大家找鞦韆繩,在櫃子底部找到幾捆繩便拿來做補湊合著玩了。我隨鞦韆忽上忽下地飄著蕩著。又變高了,又變高了!「快要掉下來啦!」我想到了兒時,竟一失口喊了出來。猛然回頭,期盼著能和往事回憶一般看見您成熟的臉龐,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可我卻看見了歲月如何奔馳,經歷了春夏與秋季便迎來了下一個冬季。一年一年的桑葚樹下還是有您的身影。
到了秋收季節,一家子便忙活了起來。此時此刻,我站在這昔日收麥的場地上,張開雙臂,迎合這初夏微微燥熱的風兒,飄飄欲仙。我半瞇著雙眼,隱約之中彷彿看到了您向我款款走來。一時忘了自我,我竟然抱了上去。是啊,我抱住您了,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您再溜走了。
我抱住的是年華,是十五年的匆匆歲月,然而匆匆歲月又怎能比擬,你送我的風景?
夏天已經到這裡,十里荷塘不如你。匆匆歲月,你仍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