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它的無奈!
“你,小子,明天,這裡,我們決一死戰!”烏龜一字一句,扣響中指,沿一百八十度弧線作一個漂亮的翻轉,“刷”地指向地面,睨視著兔子,身子微微顫抖,額角沁出些許汗珠。
沉默半晌,烏龜縮回發麻的指頭,一個踉蹌,再一個滑稽的轉身,開始向叢林深處蹣跚。
沉默者原地呆立,像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扯著衣角,一臉茫然。
沒有人瞭解它的惆悵!
在了無星光的夜,沉默者江邊彳亍,好久好久。不是每一個勝握都能扣人心弦,不是每一場勝戰都是振奮人心的,不是每一顆心都如此盼望著成名那一刻的喜悅。很多時候,我們出手了,僅僅因為挑釁者的無理與叼蠻,然而,心裡卻是對鬥爭無限的憎恨。
沒有人認識到它的勇氣!
大樹下片刻的煎熬,賭的是一輩子的沉默。
看著烏龜孱躇的背影從眼前緩緩躍過,是可笑,滑稽,還有賽跑的悲哀。放棄了滾動的本能,蹦緊全身的神經,只為某人不經意的一句:“你這慢摩絲,命中注定磨蹭!”苦練三載,奔著奔著衝向兔子:“我要和你決一死戰!”滿臉天真與不屑。然後兔子開始冷笑,為一個無知而衝動的個體。
沒有人讀懂它的沉默!
一個個鄙夷的眼神,用最膚淺最原始的目光,瞄到了兔子的驕與淺薄,狠狠地唾棄著。兔子木著臉,從森林這頭逛到那頭,表情不加任何修飾。它知道,沒有人會輕輕捧起它憔悴的臉頰:“孩子,苦了你。”即使它曾經眾多的粉絲,也都只有惡狠狠的一句:“沒用的傢伙!”
夕陽下,一張落寂的臉,無限蒼涼。
兔子為什麼會輸?
“輕敵唄!”眾人異口同聲。兔子噙著淚水,默默離開,滿心讀不盡的悲哀。
跑步,睡覺。兩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永遠湊合不到一塊,除非睡覺作了夢,夢見了自己在跑步,或者跑步跑到一半,暈倒了,然後再作夢,夢見自己在跑步。呵,兔子這一聲名顯赫的跑步健將,它不會不懂。
大樹下,是對無知者的憐愛與關懷,是對挑釁者的承讓與不屑,是對狂妄者的容忍與冷笑。
我似乎看到了忍者風範!是躪相如對廉頗的折回讓道;是晉文公眼睜睜地看著盟友秦穆公被燭之武說退後對“不仁,不義,不智”的透析;是《門徒》中林昆妻子那一句“為了我和孩子,你不能留,一定要走”後的一塊碎瓷磚,一灘鮮血;還有,兔子萬般躊躇之後所選的那條路,不是軟弱,是拒絕對神聖本能的褻瀆與侵犯。
假如兔子贏了烏龜,沒有故事,很淺顯的結局。
然而兔子卻讓它贏了。
兔子覺得,真正的本領不是用來持強凌弱,不是用來在弱者面前撐腰昂頭飄飄然,更不是用來取悅一堆無知群體感官上的興奮。然後它選擇了放棄,義無反顧。
審視輸給烏龜的兔子,突然很心疼,可憐的兔子,沒人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