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荒廢的角落,也可能照見小小的美好。那叢野落葵就是如此。
人總是企求圓滿;尋常人情如此,平凡的生活事物也用心營造,期待在眾物皆備的情境下,開始釋放情感,使人與物相互交融而享有美好。
所以好花需配以好瓶,置於廳堂中最好的位置,又講究地鋪設娟秀的桌巾作為底襯,如此才放心賞花。這固然是人的本性,精心去實踐一份美,但牽涉的細節有些非人能控制。小處瓶花如此,擴及人情世故亦是如此,往往可得者十分不及三,美無法圓滿地被實現,人也在缺憾中驚心度日了。
或許行年漸晚,深知在勞碌的世間,能完整實踐理想中的美,愈來愈不可得,觸目所見多是無法拼湊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間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開了,反而有一份隨興的心情,走到哪裡,賞到哪裡。不問從何而來,不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後一次相別。
遇見那叢野落葵就是如此。
這是簡楨的《落葵》。簡楨遇見那從野落葵如此,我遇見了簡楨的落葵也是如此。讓我頓生感慨,卻無從說起。是的,在最荒廢的角落,也可能照見小小的美好。現實中的美已越來越不可得,徒然是些碎片,無法拼湊完美。然而,人人都是求完美的,至少向著完美無限趨近,因而想要更多,那樣就換來更多的痛苦。換言之,這樣屬於荒廢角落裡的小小美好,是難以滿足人之企求的。
世事都是如此的,如何輕易想開。縱使自己真有一份隨興的心情,可以有走到哪裡賞到哪裡的倘然,卻也不可能輕易擺脫身邊世俗的一切。或者,連我自己也是世俗的,只是尚未經事,對太多事情都是以自己角度無限美化了。這大概是我們最最天真的想法。
落葵,你聽到這樣美的名字自然會想到它該是一種十分美好的花,然而,它不過是你平常飯桌上可能吃到一道菜。只是你從未想到過,它不僅香嫩滑口,還擁有這樣美的名字。是的,就連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相比我鍾愛的雛菊,野落葵顯得更加的卑微。在最荒廢的角落裡叢生,兀自成長,擁有自己小小的美好。不求他物。簡楨說,仍記得那叢豐饒的落葵,野外第一次相逢也是相別,但在記憶裡,第一次變成最好的一次。
而我,在第一次遇見落葵,也會變成是記憶裡,最好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