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上了公車,挑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零下三度的氣溫把路邊乾枯的梧桐凍得張牙舞爪,一片葉子都沒了。外邊寒冷,卻抵不過我敷在臉上的冰袋。剛才經歷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經過三個小時的麻醉,左臉已失去知覺,聽到護士叫我名字後便嫻熟地走進那間小屋,等人將我臉上的麻醉藥抹去。虛掩著的門外,剛才的幾位阿姨仍舊熱火朝天的聊著。瞭解各自的價錢面積次數效果。不久護士就將我臉上的藥膏擦淨,讓我洗好臉就能去做了。我擰開水龍頭,將水潑到臉上,感覺不到涼意,確實麻木了。洗好後就走進另一間屋子,套上鞋套,開始我的第三次激光美容。
雖然已經是第三次了,但那揪心的痛還是讓人難以忍受。彼時的我全然無法大聲喊叫,而是輕微抽動眉頭,看見眼中閃動的妖艷煙火,感受臉上針扎般的疼痛,聞到皮膚燒焦的氣味,期待這一切快些結束。當我憋著最後一口氣,腳開始拚命敲擊床面的時候,終於結束了。老醫生關掉機器,方才惡魔笑聲般的轟鳴聲停止,我剛想坐起就被他拉下床。在我臉上塗上消炎的藥膏,將兩麵包有紙巾的冰袋敷在我的臉上。
我微微睜開脹痛的雙眼,走出門的時候,迎面走來之前一同聊天的一對母女。女孩複雜的目光掃過我如同燙傷般的臉頰,便穿上鞋套開始她的第一次。
我在休息區坐了五分鐘,那對母女便出來了。女孩哭喪著臉,手裡攥著濕漉漉的紙巾,一旁的母親則一臉的心疼。
此時我想,我媽要在也會這樣吧,我說不定還會嬌氣地哭鼻子。但長大了,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又坐了十分鐘,臉上的灼熱開始變本加厲,我盤算著要不要再買一個冰袋換上。一陣急促的嬰兒哭聲忽然傳來,周圍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個懷抱嬰兒的外地婦女上。婦女並不漂亮頭巾凌亂地紮在腦後,一看便是外來打工者。她懷中的嬰兒聲嘶力竭地哭著。婦女找一個位子坐下,不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孩子。孩子漸漸哭不出聲來,周圍的人開始圍觀,七嘴八舌地問,婦女卻始終不說話,開始流淚。有人拿來扇子給婦女,讓她給孩子扇風。婦女從始至終就說過三個字:一個月。
人們驚訝於這麼小就做激光,有人探過身觀察孩子,有人討論這給孩子做激光的錢這外地婦女要賺多久才能有。此時方纔的那個哭喪著臉的女孩用她那嗲嗲的上海話說:“哎呀,太小了呀,再過幾年做差不多吧?”人們認同她的觀點,喋喋不休地繼續討論。婦女安靜地坐在那哄著自己可憐的孩子。“高貴”的上海人為外來務工者的事討論實屬罕見,這個地方確實不簡單。我心裡想著,對“上海人”的厭惡又增了一分。他們就是用這種假意的關心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的。
孩子睡著後,婦女帶著背後人群“嘖嘖“的感歎與一同前來的倆人離開了。
回到自家所在的小鎮,道路兩旁的樹木頂著幾片綠葉等待來年春天的到來。忽然想到地理老師的一句話:“下雨天一定要打傘,空氣污染嚴重,會掉頭髮的。“連市區的樹都禿頂了,人也差不多吧,畢竟有錢人大都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