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軀飽受大雨的侵蝕,一點點地被吞噬,最後只剩下他那只枯柴般的手在大雨中搖啊搖……
他的名字如他的身影,給我的總是模糊不清,印象中我給他最多的稱呼,那就是“喂”。他是撿來的孩子,一直受爺爺的恩惠才得以成家立業。可是中年時的落敗讓他輸的一敗塗地。改嫁的妻子,離去的女兒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獨留他一人守著山上哪一間長滿雜草的小屋,那是他唯一的財產。
初見他時,是一個讓人厭惡的天氣。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我換上拖鞋連忙跑去開門。引入我眼簾的,是一位落難逃荒的流浪漢,他的雙眼是渾濁的,眼角處夾雜著雨水,讓人想起那一片濕漉漉的沼澤。他的衣裳早已濕透了,雨水順著衣角滑下敲擊著地板。他微微地抿著嘴,而後張開口吐出幾個字,聲音像是由遠古傳來的,不堪入耳,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後來,媽媽告訴我,那是我的大伯。我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媽媽厭惡的表情和鄙視的眼神。
因為小時候父母工作的原因沒有時間照顧我,把我放到鄉下奶奶那裡去。起初我是不願意的,因為大伯的身影成為了我恐懼的來源,最後我還是被媽媽的一個糖果的伎倆給糊弄過去了。還是雨天,我又遇見了他。我在門後偷偷的看著,他伸出那顫顫巍巍的手向奶奶討錢,奶奶惡狠狠地將他罵了一通,他的眼睛直直地頂著奶奶,重申了一遍他剛剛說過的話:“快給我錢!”奶奶不再搭理他,轉身便進去屋裡了。他依然在大雨中蹲著,時不時把頭往裡望望,好一會兒,他看見屋裡沒有動靜,便站起身來,找準了石頭往屋裡一扔就跑了。然後,消失在大雨中。
第二天奶奶依然會給他送飯,可我總是不理解,奶奶為何要這麼做。她一直在歎氣,撫摸著大腿上放著本發黃的病歷本。她時不時的搖頭,喃喃自語:‘活不久了,活不久了啊……”原來,大伯患有肺結核,他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再次見到他時,我是帶著一種憐憫的心態去對待他。他在放牛,卻好似看見了樹後玩耍的我,揮揮手。示意讓我過去。我躊躇著,看見他一直在望著我。我緊緊地拽著衣角,慢慢的順著他的目光走了過去停在他一米之外的位置。他看著我不說話,拉扯著牛往前走著。這時的太陽已經慢慢落下了,黃暉慢慢散開,灑落在我們的身上。一切是這麼的和諧,他停下腳步,在摸索這口袋,我好奇地看著他,他掏出幾顆糖果遞給我。我站著不敢動,他便將糖果硬塞進我的手裡,送我回到奶奶家。那幾顆我沒有吃,因為媽媽告訴我,他不是一個好人。
再後來,我回到了城市,那些事情早就在我的腦子裡漸漸淡忘了。直到幾個月後,奶奶給父親打來電話,告訴父親,大伯病逝了。是的,死於雨天,一個人在被大雨侵蝕的小屋中離去。
那場大雨澆滅了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念想,他渾濁的淚水充斥在雨水中,訴說著他這一生的碌碌無為,控訴著他的可憐可悲可笑。那場大雨是為了他這個可憐之人下的,他的離去,也許只是少了一個苟活在這世上的人罷了。
高二:尹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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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本文描寫了一個感人的故事,從最終引發讀者的思考來看,非常像莫泊桑的《我的叔叔於勒》,對於家庭來說,同樣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卻不得不接受的親人,不同之處在於莫泊桑重點是諷刺了勢利的大人,而作者本文重點是在刻畫一個對於社會沒有價值的用人,就連最終他顫顫巍巍給我的幾粒糖果,也是頗具複雜意味。作者最終的評價是一個苟活之人,是否恰當,我們還需明察。
當然,除開這些不談,本文的敘事語言是非常成熟的,能夠凸顯重點,不置閒筆,較為難得。
點評老師:
馬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