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黃的燈光下,我走到鏡子跟前,詳細地審視著鏡子裡的一切。
初一看著實被嚇了一跳:鏡子裡的人是誰?染黃的頭髮、誇張的飾品、奇異的裝束……一副不三不四的打扮。可她分明是我的臉。鏡中的這個怪異的人竟是我?我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難道是我眼老昏花了?但我怎會是這身打扮?
我就這樣呆呆地看她。她對我詭異地笑,笑得讓人發冷。她卻又對我說:“莫,你該不會忘記這個笑吧--如此之冷。你對著鏡子練習了上百遍,每一回心裡都在告訴自己:放棄友情、放棄愛情,我只要隻身過完一生。你太傻了。在你的那個傲慢卻天真、固執卻單純的時間裡,你竟拋棄了你的天真與單純,學習冷漠,學習那些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消極情感……傻瓜,你以為如此的行為很好嗎?你以為你能完全逃避所謂的“世俗”嗎?你又難道不絲毫地懷戀你的孩童時光嗎?還有、還有你的朋友,你真正顧慮到他們了嗎?
鏡子裡的我的尖刻話語觸動了我的心,我用冷漠築起來的堤防被撼動了--瞬間便會瓦解,眼神也恍惚了。我的頑固卻要拚死守護這冷漠的堤防,只要爭取時間,稍微緩和一下,這道大堤就又會變得堅不可摧了。可鏡子裡的我卻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時間,讓慌亂中的我回憶起更讓我慌亂的一件件事。
鏡子裡我的樣子變得混沌起來,出現了一些聲音,是我的聲音:
“大蘋果是小蔻的,小蘋果--就歸我啦。”“你耍賴!明明是三下,你跳了四下。不!就是四下!不然--重跳!”“哈哈,小蟹,可逮到你了,其他人都沒影兒了。來,給你講個故事,一來練我口才,二來練你耳朵--別躲嘛,大不了不講《狼來了》的故事--講英語版的《狐假虎威》吧--唉!別跑!”“怕什麼,不就是骨折了,等養好了身體咱倆接著打,腦袋掉了才碗大個疤嘛--你個丫頭片子,諒你不敢記我仇。”……
還有一幕幕的影像:四歲的我趴在泥地裡看蝸牛;七歲的我同爺爺一起去廣場放風箏;九歲的我因風車而高興;十三歲的我仍在公園裡吃棉花糖。
“知道我為什麼沒給你看你十四歲時的影像麼?”鏡中的我再次出現,“因為,今年你十四歲,同年,你拋棄了你的美好品性。”
她那陰冷的笑讓我厭惡,以至於我不想懺悔而是反駁道:“直說你的本意就行了,需要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語來說服我嗎?”
她卻依然冷笑著說:“這不正是你的‘風格’嗎?做事猶豫不決,推辭前要找一大堆理由;做錯事,不知悔改,用佶屈聱牙的言語來填補你心中不安的坑洞--填平了,心境便圓滑不難過了--”
說實話,我真的是被這些話所打動了,可頑固始終不讓冷漠的堤防毀掉,所以我又一次擲出不屑的眼神。鏡中的我嘴角抽動,笑了一下,並笑出了聲:“哼--”還是如此不屑的冷笑。
“怎麼回事呀--”鏡子又發出聲音,“小莫為什麼不理我了?我做錯了什麼嗎?那一定是那次給她講題時沒講清楚,她發小脾氣了,或者是上次弄髒了她的裙子,忘了給她道歉了--”
“這、這不是繚的聲音嗎?”
“是的。就是你有意疏遠的繚。覺醒吧,莫!繚被你有意疏遠卻還在自我反省,可你呢?一味地找她的錯誤,死咬其缺點不放……”
心中出現一種莫名的感受,我知道,這是冷漠的堤防崩潰了。
鏡中的我扮上了平素的裝束在鏡子那邊對我笑,這個笑讓我覺得異常美麗:這才是我應有的笑容--燦爛、純真的笑容。
一覺醒來,鏡子消失,一切都沒有了--原來是一場夢。可我明白我該怎麼做了。我再一次對鏡子裡的我笑,她也笑--都是用最美的那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