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而坐,對月暢懷,一抹蒼茫,渺遠天際,在這樣的夜晚,我獨自一人,想起了你。你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是否如江南女子清麗柔婉,淡雅脫俗?還是如北方俏麗佳人,靈動清澈?你的眉宇間,該有怎樣的含蓄優雅,該有怎樣的細緻善感?是否如東籬的菊花,清高自許,還是如池上的荷花,不染纖塵?
作為女人,你滄桑不失堅強;作為文人,你高格而不陷孤僻;作為國人,憂憤而不是忠誠。身為中國四大才女之一的你,一身情愁,身世飄零,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南宋,在那個山河破碎風飄絮的亂世,你的才華又有誰能賞識?
記得你「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羞澀,記得你「誤入藕花深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的天真,也仍記得你「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勇敢。可轉眼之間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卻是「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卻只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你早年生活優裕,與趙明誠傾心相愛,情投意合,琴瑟合鳴,人人煞羨。那時你筆下的詞,字字句句皆在表現閨閣悠閒風雅的生活情趣,你與明城攜手相伴,只羨鴛鴦不羨仙。天有不測風雲,靖康之變,金人像支無情的利劍,刺碎了你絢爛的愛情之花。
大鵬折翅,痛惜藍天,鴛鴦失雙,情寄何方?悠閒輕鬆的日子一去無影蹤,中年來回奔波,無處安放的身心四處流浪,晚年飽受淒涼身世之感和寂寞愁苦之情。對故鄉之戀,家國之恨,詞調沉鬱淒愴,悲涼哀婉的是《聲聲慢》,至此之後,你常年以淚洗面,愁眉難展,輕鬆活潑的語調再無流下筆端,憂愁滿懷,唯見你寫下「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大河百代,眾浪齊奔,淘盡萬古英雄漢,詞苑千載,群芳競香,盛開一支女兒花。形容的是你,一身情愁,半世寡歡,一袖家亡怨,一袖國破恨,人如池蓮冰清骨,文如秋水不染塵,形容的也是你。我想如果我們是朋友,我定會和你把酒言歡,聽你訴說哀怨,為你清憂解愁,我們就這樣聊到天明,在你飽受喪夫之痛,孀居之哀,亡國之恨時,我會在旁勸你,安慰你,然後一醉到天明,可惜你我終究相隔太遠,終究拗不過時間,終究曲終人散,各自天涯。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很久以前,是否也在這樣的夜晚,悵然對月的女子倚窗獨坐,看深秋的落葉蕭瑟,月光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