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收拾童年的珍藏,發現一本裝幀精美的相冊,好奇心驅使我翻開來,哦,首頁雪白的綿紙上印著一雙粉紅色小腳印,立刻吸攝了我的視線。問媽媽,說是剛出生時,產房裡護士阿姨替我撳下的腳印,留著做紀念呢!
哇塞,這是我跨進人生門檻第一雙腳印嗎?瞧瞧,這腳印小小巧巧,還不足10厘米,掌心紋路細細彎彎的,葉脈一樣清晰可見。媽媽說,這雙腳印的小主人絕對是個醜小鴨,閉著眼,歪著嘴,滿臉褶皺,一個勁兒傻哭,哭聲細細柔柔,像小貓咪撒嬌。
在蘇北一個小城,爺爺奶奶讓我學會了走路。起先,在學步車裡橫衝直撞,爾後用棉繩捆在腰間東倒西歪向前挪,以後由著我歪歪倒倒地摸索著走。
剛學會走路,我忒愛亂跑,腿不停腳不閒,不是撕筆記本,就是用筆在牆上亂塗,爺爺對我這個未成年「肇事者」無可奈何,只好一笑了之。以後就想出個絕招,用四隻小鈴鐺分別繫在我左右腳踝上,跑到哪裡,鈴聲響到哪裡,以隨時「監控」我的行蹤。至今,我才明白,人生蹣跚的第一步，最困難也最有意義,因為只有邁開第一步,才有第二步第三步……我知道,幼時每個腳印,早已深深刻錄在親人的心坎上!
以後,這雙小小的腳印走出狹窄的家門,走進幼兒園這個新天地。在這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樂園裡,我度過了人生天地間最快樂的幸福時光,就像初出世的小鹿在繁花盛開的草原上盡情奔跑,嬉戲……四個歲月了,一雙腳肆無忌憚地瘋長,長出好大一輪,變得又寬又長,純粹不是小巧可愛的迷你型了。於是,這雙無拘無束的大腳丫,跨入了人生第一所學校。在校園的古柏濃蔭下,在狹窄的花壇小徑上,在玉蘭樹吐香的上學路上,印記著我的每個腳印。難以忘懷的是,我遇到了個性獨特的班主任程老師,她的育人模式就是一顆堅硬的核桃,將愛心深藏內裡而外表卻是一絲不苟的嚴格。她一顰一笑一喜一怒,總是大有深意,讓你去慢慢回味,去領悟怎麼走好人生路。啊,六個風雨春秋了,留在校園裡的腳印雖不是很堅實,會遇到坎坷,會打個趔趄,但是比起懵懂的幼時,卻多了幾分踏實幾分穩健!
小學時光快馬不停蹄地奔過去。瞧瞧現在的這雙腳丫,就像地裡的莊稼汲取了豐沃的養料,一下子躥成青澀少年的大腳了,後跟結滿了老繭,十個腳趾蜷曲著,走起路來,腳趾摳著地面,腳跟穩穩當當落地,一步一個腳印向前走。我知道,它還得走過中學,闖進大學,奔向更廣闊的生活天地,它得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人生道路……
其實,生活原本如此,一程連著一程,每個小小的成功只不過像攀過一座山巒,舊里程結束,新里程又開始了。只是成功越是來之不易,那留下的腳印越加顯得可貴。說實在的,人生道路雖然漫長,但有朝一日,你回首一瞥時,會發現自己身後留下的一串腳印，或曲或直或深獲淺,但卻一環扣一環,它正是生命與生命交接的鏈條。等你慢慢長大了,漸漸變老了,往日的喧囂和紛繁如落花一般香消紅散時,那時無論你聲名顯赫,或是個平頭百姓;無論你扎根中華大地,還是立足異國他鄉,你絕對不會忘記那一串長長的腳印,無一不滲透了親人、老師和朋友的血汗!
當然,你更不會忘記這腳印是從母親神聖的血肉之軀裡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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