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已經年逾古稀,歲月的刀在她臉上鐫刻出深深的紋,似夕陽般的暮色雖已不再耀眼熱烈,但依舊散發著和煦的溫暖……
原來一直不屑祖母傳統而老舊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以夫為天、整天圍著鍋台轉,從年輕到老去,眼裡只有孩子、家人。可是慢慢地,我似乎能體會到了祖母對家人深沉的愛,特別是上次回老家看望她的經歷……
爺爺有些重男輕女,我是知道的,加上我自小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和爺爺的感情不算太深,放假回老家唯一的動力,是想看望我好久不見十分掛念的祖母。
車未到家門,就遠遠地看著祖母早已佇立在路口迎接我們,她的身影更加單薄、也更加矮了,因為那深深彎下下的、拱橋似的背。車沒停穩,我就撲向她,緊緊地抱著她,「奶奶,我回來看您了!」
灰白彎曲的發、粗糙乾裂的手、渾濁而夾著血絲的眸、乾癟有刻滿皺紋的頰,凹下且起皮的唇……何時,祖母成了這般模樣?看著那因操勞而愈發滄桑的面容,忍不住鼻尖發酸,心疼地無法言表。「我乖孫女又長高了,我都快夠不著你了。餓不餓?累不累?走,我給你做了你愛吃的東西呢」,祖母自豪地笑著,拉著我急切地問東問西。
吃飯時,一大家子人都理所當然地坐在餐桌前聊天玩手機,唯有祖母一言不發地忙上忙下,拿碗端盤,竟無一人幫忙,我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想幫忙,卻被祖母拒絕了,也插不上手,看她忙前忙後,我心疼地無以復加,這個傻女人,從不懂讓自己歇一歇嗎?她明知道,明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不好……
「咋不去玩呢?在這坐著多沒意思啊!」似是我過久的注意引起了祖母的注意,她停下手中的夥計,慈藹地衝我笑著。我忽然想起,祖母當初去信陽照顧我,也是她平生第一次違抗祖父的意願,照看起了父母繁忙而無法顧及的我。那時的祖母,可以一手抱著我,一手操持家務,卻是那樣一直這樣溫暖滴笑著,彷彿再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她。祖母會在父親對我發脾氣的時候將我護在身後,會在祖父來電話催她回老家時,一邊安撫緊張的我,一邊平靜地拒絕。祖母是一直都是內心強大的堅強的女人啊。
「去吧,你哥他們在外面玩呢,電腦在左屋呢,你也去吧」,祖母輕輕地將滑至額前的發別在耳後,笑的溫和,那張老去的臉在我眼中卻帶著如斯的美,似夕陽那紅的燦爛,美的奪目的光輝。
日夜操勞不是屈從,而是責任;言聽計從不是懦弱,而是深沉的愛啊!祖母也是樂在其中吧,她也習慣了那種被家人依靠、被他人需要的感覺,她其實是一個要強的女子,那天,我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