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門前那用凌亂的石板鋪成的小巷,我又踱起了步子,很輕,很輕,卻依然可以聽到清晰的聲響,彷彿,那聲音來自這個村莊跳動的心臟。
現在是黃昏,看不見太陽,天色像淡咖啡一樣。小巷到了盡頭,可以看到一塊池塘,正是“半畝方塘一鑒開”的那種。靠近小巷的這一邊,有用石頭砌成的圍欄,其餘三邊都圍著一排形狀各異的樹,在暮色的籠罩下,像是一團團的煙霧,輕逸地堆起來似的。我依然能從中辨別出那些橫逸斜出的枝幹,尤其是那全部平行地橫在水面的一棵。
深深地,我吸了一口這凝重的空氣,有一種清涼的感覺,如飲了一口古泉沏成的茶水。舉起頭,仰望四周,儘是墨色,然而水面和樹木的顏色不一樣;樹木與天空的顏色又不一樣,好一幅層次分明的水墨畫!此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鎖進時間的牢籠裡,永不變更,連我也一起埋葬在這靜得過分的安靜中。
突然,一條魚從水裡躍起,打破了寧靜的氛圍。我的目光扭轉到水面上,而後一切又恢復“正常”。墨色的池塘凝結了整個厚重神秘的黃昏,水面很平,但絕非一個平面,而是無限延伸的三維空間,裡面有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在洞悉著岸上的一切。
不知怎的,我有一種將生命歸於寧靜的衝動--跳進去,靜靜的下沉,是否可以找到另一個世界,完全屬於自己的世界?是否可能沒有雍容華麗也沒有醜惡骯髒?是否可以欣賞春花冬雪,不去理會夏蟬的聒噪?此刻,我有些明白了,那麼多的藝術家詩人自殺了,也許是受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召喚,而在那裡,詩與美主宰一切。
不,我得走了,這裡充斥著一個關於生命的莊重的問題,轉過身,踏著步子回家,腳步聲依然清晰,還夾雜著我的心跳聲。
啊,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