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彷彿在積聚著某種侵蝕人的力量。樹葉乖乖地垂在枝頭,聽著蟬的聒噪。風成了奢侈品,偶爾襲來一陣還夾雜著粘稠的味道。我坐在樹下,翻著秋蒲的寫真集,把捲了邊角一點點地壓平。刺眼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投下斑駁的碎影,把畫冊上的那張臉照得格外奪目。街道上空空的,讓人覺得有些荒涼。路煩了,大吼著震走了沉積的塵土,竄出嗆人的乾土味。我低頭摸了摸身邊正吐著舌頭的狗,想起了去年的七月……
同樣令人厭煩的七月,小鎮上刮起了「秋蒲風」。秋蒲是名新歌手,她的歌聲有種薄荷的味道,純淨清爽,讓人覺得飄在雲間,看著滿天的蒲公英在飛。樸素的衣衫下面有著同樣質樸的心。報紙上經常能看到她出現在各種募捐慈善活動中。秋蒲,秋天的蒲公英,成了心目中最美的天使。不知不覺地,我迷戀上了她。房間牆壁上張貼的再也不是勵志的橫幅,全都換成了她的海報;久置的櫥櫃上堆滿了她的唱片,我常常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靜靜地聽她的音樂,想像著滿天的蒲公英在飛;我常常騎著自行車到音響店淘她的碟,也會苦苦哀求老闆為我留一張海報,然後省吃儉用一個月。我期望自己像她一樣,純淨地生活著,保留那一份美好與純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她是我的偶像。」
但是,現實總會把人們偽裝的皮囊一點一點扯下。就在我迷戀她一年並且以為會一直迷戀她下去時,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看到了那一幕:秋蒲的爸爸和媽媽跪在她的面前,而他那張俊俏的臉上露出鄙夷,手裡拿著一沓錢向他們砸去。我拿著報紙,手在發抖。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我在思考,我迷戀了一臉的偶像究竟是怎樣的人。
最終,因為這件事,秋蒲被封殺了。我悄悄地撕下貼在牆上的海報,收起了她的唱片。我再也不會人云亦云地盲從。當我再看到那張陌生的臉,聽到那熟悉的歌聲時,我感到一切都已不再純淨。偶爾路過熟悉的音響店,我會默默撿起被丟棄的唱片。看著櫥窗上被扯下的的海報泡在雨水中,我覺得有些心酸。
秋蒲,秋天的蒲公英,飄落了。
或許,秋天本來就沒有蒲公英。
七月的天還是那麼無理,陣陣喧囂敲擊著人的心靈。小鎮又刮來了另一陣「偶像明星風」,但我沒有加入到瘋狂追逐的隊伍中。儘管曾經偶像的美好形象轟然倒塌,但我還記得自己曾經是多麼認真地追捧過。
蒲公英飄飛的季節已經過去。看著牆角落滿塵土的海報和唱片,我試圖回想起那有著薄荷味道的聲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