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把手,從那把老籐椅上起了身。窗外,是午後暖融融的陽光;窗前,是幾盆她養的風信子。巨大的光暈將她的身影籠起,差點恍惚地以為,她也是那窗前盛開的夏花。
我的外婆原是江南女子,吳儂軟語透著江南水鄉的氣息。她很愛打扮,儘管早已年逾七十,仍堅持著要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在梳頭方面,她是極講究的。她喜歡用羊角梳順著她蓬鬆的發頂往下順。髮梢微微捲起,柔軟地耷拉在腦後。
恍然間想起半年前家裡養著的那盆藍色的風信子。據說那是所有風信子顏色的始祖。每一朵花都有六片花瓣,外圍的三片寬些,裡圈的三片細一點,朝外捲開,就像倒掛的風鈴。
外婆時常穿著一條淺藍色的麻布裙。領圈周圍綴著幾顆珍珠,衣襟兩排的紐扣拆拆縫縫了好幾次卻依舊不失美感。裙擺處稍有褶皺,她便用手輕輕地將它們捋平。“像這樣,多好看”她沾沾自喜地告訴我,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深陷幾條蜿蜒的皺紋,我卻總覺得她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十歲。
藍色的連衣裙,藍色的風信子,藍得澄亮,藍得明淨。如一滴墨滴浸染了所有花瓣,花瓣由內到外,從淡藍過渡到天藍,組成蘆葦狀的花序,串串一蓬蓬,花朵簇成繁華似錦的花球。
印象中,外婆彷彿就是個如花般的女子。時光不曾在她的軀體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活得精緻,像繁盛的花舒展自己的枝椏,亭亭而立,嬌艷而不失優雅。同時她又如同花朵渴望陽光般渴望生命,對生活充滿嚮往,將花的韻味延續成生活中不失哲理的格言。
外婆時常告訴我:“頭等人自成人,二等人教育成人,三等人打罵不成人。”
煩躁的夏日,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蟬鳴,窗前仍是一株種在米色陶瓷盆中的風信子。我和外婆一起窩在藏書閣中看書。她所躺著的那把舊黃的老籐椅,時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副老花鏡悠然地架在她的鼻樑上,她微瞇起雙眼,彎成一道弧,視線透過鏡片緊緊鎖在手中的書本上。她的專注使我確信哪怕是在以前的貧苦時代,外婆也依然是這般熱衷於讀書。
或許是閣中養花的緣故,空中總是飄漾著風信子柔和溫軟的獨特香氣。外婆的呼吸不急不慢,平平緩緩。我便在外婆輕淺的呼吸和花香中同她一起看書,那些黑色的楷體小字如奔馳跳躍著生命的精靈,游弋在那些慵懶的午後。於是懷著同外婆一樣的對生活的追求,那些舒逸的日子被安頓於平淡之中又多了一份充實。而這種樸實,又潛移默化地成為對生命的珍惜與嚮往。
“人活著就要活得精彩,像夏天盛開的花一樣漂亮”盡興而為,在有限的歲月中極力綻放自己的光彩,就該是這樣了。
陽光如流水涓涓地淌著,所經之處烙下一個個琥珀色的光斑,空中朦朧著淺淡的日光。而歲月靜好,生如夏花之絢爛。
初二:一笑特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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