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漂泊的一位孤行客,我不知道你因為何事淚流滿面。
母親騎著電瓶,急匆匆的樣子,話也沒說上一句沒頭沒腦的撂下了一團乾巴巴的仙人掌,吩咐我好生對待它。
我問仙人掌哪兒來的,母親說覺得仙人掌開花稀奇,不嬌貴又好養,路上看賣花的小販扔到一旁,就從一道拾回來了。我看它長得有些畸形,難怪不得賣花小販的疼愛被隨手扔在大路邊,想來就算精心栽培也長不成什麼樣,約莫也活不了幾天,於是即便母親讓我偶爾看一看,上點心,我也不甚在意。一個破舊的花盆,一抷家門口的潮土,就任它風吹雨打,自生自滅了。著實不像一位客人的待遇。
夜裡風雨欲來,狂風大作。鄰家的大槐樹都吹彎了枝,院裡都是它被大風襲落葉子。但仙人掌非但絲毫沒有被吹彎反而比我剛看見它時更粗壯了些,更翠綠了幾分。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一副滑稽樣。我懂得古人「雨打梨花深閉門」嬌羞的閨門春情,卻不曉得這「雨打仙人掌」「雨打霸玉樹」又該寄以什麼樣的情思。
它刺傷我手後我反而對它另眼相看。
它總是一副與世無爭,蔫蔫的樣子。我有時會漫不經心的去撥弄它,本以為這幅樣子的仙人掌早已沒了絲毫的威脅,尊嚴都早在一次次的嘲笑中磨去了,不曾想還是受了傷,手指頭劃出了一道血痕。聽說太陽神之子闖禍後的世界是一片死寂,唯有炙烤、焦熱,乾枯、乾涸、沙漠、沙礫。而傳說萬物最早從死亡中甦醒的便是仙人掌。生命總能給予我們啟示,如同神話裡,仙人掌總能在死境中博得一縷生機。無論是渺無人煙的沙漠,飛鳥不渡的戈壁灘還是寸草不生的斷崖絕壁都是它綻放自己一展恢宏的場所。即便是如今淪落「平陽」,狼狽不堪,卻也不甘心被我挑逗,還是要拼盡全力在一次次沉默中抗爭。
這位不受人待見的客人,不受出身的待見,不受環境的待見,不受主人的待見,骨子裡的堅韌與頑強卻絲毫不變,所有的苦痛最後全都化作一腔熱血,艱難前行。
我想它便是人潮中的孤行客,逆旅中向上而生,巨浪中穩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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