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愛花之人吧,每每見到欲放還休的,盛放的,半殘零落的朵兒們總不能自以。那含羞的呢,半含半露,如若鄰家之少女,嚮往著春天;怒放的,則是瑰麗的女子一生中最好的狀態,嬌麗萬分,若人憐愛;而幾近凋敗的,也別有一種滄桑之美,那樣動人心魄,教人感歎,美的殘缺,美的震撼。
看到外公家的梅花開了,那是我向來最喜的花。再梅花之中,我又獨愛傲雪紅梅。枝頭上一朵朵的,是紅梅,需是紅的熱烈卻不濃俗的那種;枝頭上一片片的,是白雪,近看也許能發現晶瑩的冰晶,似水晶。褐色的枝條經雪被一裹,也顯得格外俏麗起來了,而梅呢,半紅半白,夾著冰的,極像那王后穿著晚禮服在宴請來賓。彼時還是冬天,春,還未來。梅吐著小蕊,她不以冷為痛苦。我相信她是快樂的,有風吹來,才不在乎,她只消輕輕擺動。遠望,紅色星點,白色片片,更有花香襲人。
歌頌梅的人已有很多了,有說她孤傲不畏嚴寒,有說她為萬物蕭條的冬裝點色彩,說什麼的都有。總之,喜歡梅是無須理由的。除了紅梅,也有白梅,素雅純潔而又乾淨亮麗,與俗物了無干係,自成一派天地;也有黃梅,淡淡坦然,如煙似霧。然而,梅終究是孤獨的。
從冬入春。在春日裡開的最熱烈的,得數油菜花了。許多人對油菜花不屑一顧:切,鄉巴佬!而我不那麼認為,油菜花也是我的最愛之一。想像一下吧,田野裡,滿滿的油菜花,半人高的油菜花,齊齊伴著溫潤的春風與明媚的陽光,搖曳著,此時耳畔似有脆脆的童音在誦讀。漫步其中,自己也成了一株油菜,有滴翠的葉,嫩黃的花。四瓣柔軟的花瓣,燦爛的太陽色,還有那蕊兒,只讓人沉醉,沉醉在花海裡,哪只是片刻,應要醉上半日呀。香氣也是清淡的,足以吸引蜂蝶。
爛漫的春光裡,只有油菜花才是鄉村真正的背景。配得上她的,許是那藍得透澈的天,有微微泛白的天邊,一齊映著淡黃的油菜花。花兒們幾朵一起圍在花籽旁,多熱鬧,竟與瓊花有幾分神似。有誰敢說她是鄉巴佬?她只是隱在鄉野罷了。
又忍不住想看看桃花。一種淡的嬌粉別有一番細的心思。這樣的色彩,誰說不像人臉呢,不是有說「人面桃花」嗎?細蕊內含且露,說不清是白裡透紅還是紅中有白的瓣兒,給人一種想去保護呵護她的慾望。小小的尖尖的葉兒,緩緩在煦日下舒張開了,是在伸懶腰,迎接春風,與桃花相映。「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想來這山上的桃是悟了道的,她明白只有旁花落盡時,禪機才到。這才是她的春,無須去爭,放慢腳步又何妨?也許反會收穫驚喜與知音。
已是盛春,即是暮春。在鼎盛時,也要想起「芳菲盡」時的孤寂;享受的同時,應好好銘記這些花給我們帶來的美,花謝時節也要懂得欣賞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