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田壟旁搖曳而來，搖響了晚春懸停的空氣，搖響了烈火塗紅的暮色。天地間萬物緘默，唯剩那一抹斜陽。
夕陽下獨酌的老人，形單影隻，對酒臨殤，孤寂寥落，思念佳人。每每想起這幅畫面，令人心疼，盼不得，怨不得，無奈，只得潦草離場。
我深呼一口氣，努力收起欲落的眼淚，裝出堅強，但那咿呀聒噪的哀樂總能撩撥起悲傷。
爺爺紅著眼眶，努力牽起嘴角，如往常般親切地拉起我的雙手，但沒入眼底的卻毫無笑意。我眨了眨眼睛，忍住濕潤的眼角，心疼地望著老人的一夜蒼老。
那張黑白照片上，佳人笑靨如花，燦爛明媚。正入神，肩膀上感到沉重，昔日硬朗健碩的老漢竟抱著我嚎啕大哭。隱忍多時的雙肩此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好似被擊中了心中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淚水抑制不住。他像個孩童般抽泣著，只是多了份不捨，多了份撕心裂肺。
「你以後回來就看不見奶奶了……」老人口中喃喃道，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坎，心臟隱隱作疼，我自認為偽裝的很好的堅強面具，也裝不下去了，無聲落著淚。「爺爺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老人悲痛的表情深深刺疼了我的心臟，臉上的溝壑深深淺淺，似乎又比昨日多出幾處，汗水流進溝壑，落入眼角。老人眼裡的，是無數的迷茫與無助。想起這兒，心疼逝者，亦心疼這對被風兒吹散人兒。
當場面穩定時，已是黃昏。爺爺撇下眾人，獨自坐在板凳上，沐浴著這春色釀出的風情萬種的夕陽。他面色潮紅，眼神渙散，不知是因為心情大起大落後的餘溫還是周圍散發的零星酒氣。
拿起酒杯，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爺爺學著古人借酒消愁，放下一切沉痛，思索著明天的日子怎麼過，多麼美好。是啊，清醒的人才最荒唐。
只是，天亮以後，他又該何去何從。我安靜地坐在爺爺身旁，心疼的看著他消瘦的面龐，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是啊，被這雨淋濕的人總說他不會冷。
我知道，老人此刻是孤獨的，他最需要的便是陪伴，最長久的陪伴。少有感性的老人露出不曾有的一面，不禁心疼，這孤單寂寞的夜要如何熬過去。
夕陽下獨酌的老人，白髮蒼蒼，臉上波平浪靜，復歸自然，百念全消。像一棵樹，沉默於山林，週身透著寂寞。光是想起，就覺得心疼。多想陪著他，像一株草，驅趕他的孤獨。讓他能夠自在的把酒臨風，道是：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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