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紫芝是否有什麼心事難以排解?」
「確是如此……」
「那,今晚我倆於你家相會,秉燭夜談,如何?」
「我定備好清酒與棋。」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黃梅時節的雨是最喧鬧的。陰沉沉的天空不見太陽的痕跡,大約是日薄西山的時候了吧。隱隱約約看見別家的房子上籠罩著一層灰白的霧氣,一直延伸到混混沌沌的結著可口黃梅的遠方。
黏黏糊糊,確實是心事太重,跟著不斷斜飛的雨一樣纏綿、沉重。我慢吞吞地搬出一張破舊的桌子、兩隻木凳,擺放在窗外的牆邊。將放著黑子的棋簍放在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我靜坐在凳上,抬眼看著雨中的萬物,青蛙們似乎異常享受,不思間斷的雨就像給他們捕捉蟲子的犒勞,他們鼓著臉盡可能地說更多的話,成群結隊。我感到一絲煩躁,耳鳴得厲害。猛喝一杯酒,然後搖搖頭。
不時望一望小路的來處,因為下雨,路已經非常泥濘,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忍受泥漿沾滿全身,我看看天,踱到屋子裡搬出了一盞油燈,小心翼翼地點亮,又看著燈火發呆。
夏夜悶熱,即使下雨依舊沒有改善,我艱難地呼吸著,伸手去摸右手邊的白子,心事,心事,心事。只盼望著他快來,聽我傾吐而出。
雨聲入耳,始終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而和我約好的人也沒有蹤影,是滿是積水的泥濘道路把他困住讓他不得不繞遠路嗎?我換了燈芯,繼續望著發呆。夏夜的涼氣慢慢地滲透,一件薄薄的衣服已經不能御寒,披了一件大裳,我站了起來。
當人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特別是在夜裡,能夠想很多很多事,能夠想出很多白日裡鬱鬱不得解的事的答案。我手執一顆白子,輕輕敲擊著棋盤,清清脆脆的聲音融入到了雨聲中。看見房簷水滴成柱,映著燈光泛著暖黃的光,蟬鳴成樂,和著雨聲卻意外地動聽,聲聲入耳。
斟滿一杯酒,我一口一口,在三五之夜、明月半牆之時,淺酌。
享受這種安靜與平淡。
來不來似乎已經無所謂了。原來心事是可以隨著夏夜的雨浸入地下的。我一時來了興致,隨口吟一首詩,當是打發了幾天的困擾後對自己的獎賞。然後繼續用那一顆白子,敲著棋盤,燈花簌簌墜落。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正昏昏欲睡,聽見腳踩著水窪緩緩而來的聲音,我抬起頭,他滿臉微笑,撐著的傘雨水不停地滾下。
「抱歉,來晚了。」
「倒是想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