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一鋪暖炕，炕上坐著他的爺爺，耷拉著兩條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鰍在炕邊走來走去，搖著尾巴……突然，卡西旦卡發瘋般地撲向他，不要命地咬，凡卡大喊著「去，去，卡西旦卡還是不鬆口……爺爺卻好似沒有看見凡卡，念完了信，便將信紙隨手壓在炕上……」
耳朵上一陣劇痛，凡卡從夢中驚醒，看見凶神惡煞的老闆娘叉著腿得意洋洋地站在他的面前，左手揪著凡卡的耳朵，右手拎著一根又粗又長的皮帶。這根皮帶沒有絲毫的停頓，劈頭蓋臉地甩將下來。看見凡卡可憐巴巴的眼神，老闆娘打得更歡了，將整天積下的怒氣全部發洩出來。凡卡咬著嘴唇，偷眼望望作台：鋼筆忘記蓋上了筆蓋，打翻的墨水流了滿桌滿地……
「哦，不！您請行行好……啊！……我會馬上收拾……哦！……求求您別打了……求求您！」
客廳裡的客人不禁皺了皺眉頭：「怎麼這麼吵？」老闆撮了點兒茶葉放進鑲了金邊的白瓷杯，小心翼翼地注滿水，慇勤地起身雙手遞到對面：「哦，沒怎麼……您請……那不過是個名叫凡卡的小畜生，懶得很，必須給他點教訓才肯幹活。哈，他還偷鋼筆墨水來寫信勒。……咳，管他幹什麼！這是我們剛上市的新款，我給您打八折怎麼樣？要不，呃，反正咋們都這麼熟的人了，我就給您六折吧？咳咳，再不能低了，您也要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做小本生意的難處……」
「啪！」老闆娘打累了，終於滿意地收回皮帶：「真不像話！知道了？該幹活的時候就幹活去，整天像隻豬一樣地打呼嚕！」說著「呯」一下關上了門。
凡卡精疲力竭地拖著兩條沉重的腿跪在神像面前。「偉大的上帝啊，您是那麼仁慈，又為何因為我沒去向您禮拜，就給我一頓毒打？」凡卡涕淚交流地低下頭，「您知道我是多麼希望回到鄉下。您曾說，您會幫助我，而我則要讚頌您。上帝啊，我會永遠永遠地讚頌您，求您幫幫我吧！」
凡卡吸了吸鼻子，用沾滿墨汁的小手使勁擦掉眼淚。此時正值黃昏，窗外晚霞紡織出艷麗的風景，而他卻哪有心思去欣賞？一個孤寂的黑影箭一樣的地在血紅的天空中掠過，再也沒有回來。「大雁，請把我的話語和眼淚帶到爺爺那兒。告訴爺爺，我是多麼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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