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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奈何橋上,妖冶的彼岸花似火焰灼灼。一位老婦人遞給我一碗湯,“孩子,喝了它吧,你會忘記一切煩惱。恩恩怨怨不過是過眼雲煙,曾經種種譬如昨日死,往事隨風散。”這次,我沒有拒絕飲下孟婆湯。這時,身後一位身穿黛青色長袍的男子似在叫我,我淚眼朦朧的望著他,眼前水氣氤氳。他似不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盛滿思念和深情,潛伏在回憶深處的身影被目光所觸及的記憶勾引,往昔世事如煙,隨浮沉歸於寂靜,可我早已記不起他。
一千年前的我們是相識的。一千年前,我嫁他為妻,因婆婆不喜而被遣返回家,雖有太守之子提親,但我只心屬一人,那便是他——焦仲卿。既然生不能相守,為免牽連母親和兄長,我於出嫁當晚投湖自盡。奈何橋旁,我們苦求孟婆,希望不要飲下湯水,希望可以記住彼此。她放我們過橋,但要我們轉世後不可說出彼此,為了相認,她在仲卿肩上,我的背上各畫了一株蘭草,因為我前世的名字叫劉——蘭——芝——。
忘川河下,我問他“等待千年,你可曾後悔?”他笑看我,說“能許卿一世,我已無憾。”千年等待,無數日日夜夜,再次轉世,我反覆尋找,他卻杳無音訊。
那日,陰雨綿綿,我於一家綢緞莊避雨。一位淋了滿身雨的青年恰在屋簷下避雨。不經意間抬頭,我在他的白衫下隱約看到一幅圖,正是我朝思暮想要找的那株蘭草,現在就在我面前。一千年,時間長流駛過不短的距離,不知他會否改變?可那人、那蘭草依舊未變,他卻從未注意我。仲卿,我是蘭芝,你的妻子,劉蘭芝啊……怎能怪他無法認出我,只因我的容貌已變,他又怎會認出?
我的目光自那一日便追隨他的身影,他愛聽箜篌,我便彈與他聽;他喜吟詞,我便陪他煮茶填詞;他志與畫,我便為他找尋硯墨……我們漸漸變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他會親切地喚我“蘭卿”,但他從未想過這名字的深意,蘭心只為卿,奈何君不知。我以為,只要自己足夠耐心,就一定可以等到;我以為,他總會發現。幾次想開口告訴他,我就是蘭芝,想問他,是否還記得“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殊不知距離是最鋒利的刀,輕易割斷情感的脈絡。
直至那日,我剛替他沏上一杯茶,他說“蘭卿,我,要成親了,十日之後,娶得是秦府小姐——羅敷。”我端茶的手微微抖動,滾燙的茶水灑在手心,但我並未感到燙。只覺得手背上有淚水劃過,熱得灼人。胸膛裡似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他連忙起身,問:“蘭卿,怎麼了?”我勉強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大概是我生平最難看的笑容,說:“沒什麼,風沙大罷了。我真的很高興,因為-----因為我們是知己。”“蘭卿,相信我,你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你的夫君。”會嗎?如果沒有仲卿,蘭芝的存在又有何意義?望向窗外,太陽正緩緩下墜,像茶杯上掛著的一枚蛋黃,緩緩滑落,一直往下墜,緩慢地,無可逆轉地沉淪,迷離的陽光中,太陽正吞噬最後一縷斜暉,時方盛夏,我的身上卻只有冰冷的寒意。
成親前一日,他酩酊大醉,在我房外敲門,一聲一聲就像扣在我的心上,我抵在門上,緊咬著唇,不去開門,我怕見他,更怕見了不知如何是好。敲門聲止,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蘭卿,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真的不能接受。有時我會覺得,你就好像是她。你的眼神,你彈箜篌的樣子,真的很像,有時我甚至不敢看你的雙眼。我一直在等一個人的出現,我不斷地告訴自己,她為我等了那麼久,我不能辜負她,所以,蘭卿,對不起。”那聲音好似冉冉升起的一縷雲煙,扶搖直上,穿過屋頂和牆壁,傳入耳中。我聽到了他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打開門,院內早無人影,唯見那深藍的如墨的天上有一鉤月,低得像是觸手可得。襯著薄薄幾縷淡雲,月色清寒,顏色暗得幾近赤色,望去,就像銅鏡上的胭脂痕,洇然就要化開了一樣。月下彷徨,卻不復當年模樣,曉風伴銀鉤,影亂難拼湊。殘月倚寒樓,涼風襲衣袖,悵然撫窗欞,欲說語又休。一陣清風吹過,面上冰冰涼涼,才知已然淚流。
第二日,我來到他家中。看著府內觸目可及的紅色,我只覺刺眼。我見過羅敷,只因她長相與我前世肖似。今晨,我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穿上與前世式樣相同的夾裙,腳上著繡著蘭草的繡鞋,腰間的帶子像流水般輕盈地晃動著,塗上淡雅的胭脂,帶上琉璃耳墜,勾畫出黛色眉峰,面若桃花,顧盼神飛。我打斷了他的拜堂,她的母親怒著問我是何人,那神情讓我想起了曾經槌床大怒。譴我回家的婆婆,我苦笑著,走近他,在他耳邊說:“仲卿,蘭芝回來了。”我展顏給他一個我平生最美的笑容,彷彿炫目的曇花,照亮整個禮堂,又如煙花璀璨,盛開在漆黑的天幕。然後,取下簪子刺向胸膛,閉眼前,我依稀看到他抱住了我,焦急地喚著“蘭芝”。當我再次睜眼,又來到奈何橋旁。
孟婆說,何苦呢?等了千年,就換來這個結果?我不語。他一直不知,為了他,我與父母決裂;為了他,我多次拒絕提親;為了他,我忍受流言蜚語,陪在他身邊,充當他的知己好友,聽他道出和另一女子成親的消息……他從不知我為他做了什麼。她問,“這次想好了?喝下這碗湯,即便千年後輪迴,你二人也形同陌路,你不悔?”“這次,我不會拒絕。”喝下湯後,有一男子在身後急匆匆奔來,他似在喚我,可我回頭看他,早已認不出他是何人。世事繁雜,終是無言,所謂的執念也許只是虛妄,所謂的抵達也不過是終點,只是一場夢罷。
縹緲雨,情絲纏綿,凝眉低訴誰情;
滂沱淚,魂逝猶喚,暗夜可堪君心;
蕭條葉,暮秋時分,癡心漫向何處;
憔悴顏,淚啼殘夢,等待怎敵相思。
高三:雲逸慕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