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比你更需要安慰。
讀你的傷感恰如讀我歷歷的昨日,驀然到來的傷懷將我襲進懷舊的虛茫裡。我坐著,四周都有被淹沒的跡象,椅子漂浮,神思游離,並把我帶到一個無法自拔的虛妄的境界中。我不知道這世界有沒有真正的安慰,每當你看到星星之後,一切活動都只能在夜的主題下,我們一同被黑暗的光芒統治著,唯一能看清的是寂寞的翻滾有如狼煙!
我知道我永遠是這樣,坐在冰涼的中央,仰望星光的游移,看它們排列著冷絕的距離,漠視著相互之間的隔閡。我不喊,不驚動它們,因為在這漠漠的注視中至少還保留著一份靜溢。
我知道我只能這樣永遠地坐著,在日與夜的交界上橫呈自己的孤獨,我沒有任何掩飾,但也為自己的坦誠感到怯懦,因為我很難走出自己的想法。
永遠都是我一個人在自己的思想裡徘徊又徘徊,在同一條道路上反覆著來去,我更害怕走出自己的想法,因為歧路太多,我怕我自己會慟哭不返。
這世間沒有真正的渡船能到達彼岸,永無止境的水漂浮著我的思想,如果我能幸運地站到一塊高地上並不再看見自己潮濕的雙腳,我猜想,那一定是站在自己的墳塋上。
思想上永遠無援,永遠聽不到和聲,甚至連一點點反諷都沒有,總是在冰涼的寂寞裡反覆的來,反覆的去。夜,被寂寞的光芒統治著。
無法自拔的是我坐下去的意志,它努力想從椅子上消逝,不帶走任何鞋子。
疲倦的時候我總想找個地方歇一歇,下雨的時候也希望有個地方能躲一躲,然而溫馨孩童的時代離我們終是那樣那樣那樣那樣的遠了,一個個醒來的太陽將我們慢慢地趕向暮年。
沒有日子可以回頭,我正遠行在隧道的中途,當天明的陽光真實地到來時,很多東西我們都無從收拾,在沒有星光的白晝裡,我就像一個被時間丟棄的孤兒,寂寞啊,不安啊,煩躁啊,憤怒啊!然後就無所謂地把愛丟掉把真丟掉把善也丟掉甚至連尊嚴和羞恥也都毫不憐惜地丟掉了。我拖著自己裸露的靈魂一直穿行在隧道的中途。
我曾經呼喊啊——牽著我的手,我是天堂裡的陌生人。我來到這世界不過是一次偶然的迷路,是一不小心才跌到這個世界中來的,我一時無法回去,所以希望有誰能牽著我的手,在這個荒涼的世界中,我是永遠的陌生人。
黎明對我來說一直是一個倒懸的意象,總能聽見自己的回聲被夕陽頂了回來,那我何必還為自己呼喊呢?
沒有誰會牽我的手,我是永遠的陌生人。那麼我只能自救,只有努力地加速生命的流逝才能使我真正抵達自己的光明。沒有哪一種獲得是不付代價的,我需要光明同時也希望被溫情認領。我要彼岸。我拒絕站在水中。我努力抓起那雙被我遺棄的鞋子。我相信,一步步之後我一定會把自己完整地運過河去。
肯定會。
我這塊心是空的,如果你不嫌它髒你可以常來坐坐,它雖然不能給你帶來溫暖,但它至少可以供你哭泣。
牽著我的手,我們一樣都是天堂裡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