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總說我是個大嗓門。
「別家的女孩都那樣溫聲細語,就你整天頂著個破鑼嗓子四處叫喝。」
我去把這過錯推托至母親身上。每當她這般質問我時,我總是斜著眼珠子,撂起一邊嘴角。「還不是個大嗓門母親生的。」而父親則在一旁,看著兩個大嗓門日復一日地衝鋒對陣。
其實我也承認我是個大嗓門,可這也是後天鍛煉的!同母親講話,用普通聲音可是不容易讓她聽清的。母親說或許是過去摔倒時落下的後遺症,這便讓耳朵不好使了。我卻不信,摔倒也並非什麼大事,何況母親又不算老,耳背也是那雙鬢花白的老人家才有的。
記得一次,母親在陽台收衣。廚房中的鍋卻「茲茲」冒著氣。我見狀,便想著將母親喚來處理,便帶著些許音量呼著:「媽!鍋好像有些不對勁,你過來看看!」然而母親卻絲毫未察覺。這樣幾輪呼喝下去,我的心早就如同那滋滋作響的熱鍋般失去了耐性。於是便鼓足了口氣,用力喊叫:「湯燒壞啦!」陽台上的母親這才聽出了些眉目,先是一驚,而後便鎖著怒眉衝過來,看寶貝似地看著鍋中湯的情況,還不忘呵斥一旁的我。「你怎麼不早講……」如此這般便練成了我這大嗓門,唉,我能不喊冤麼?
我本以為這日子就將這般過去了。直到一日父親神色凝重地拿著病歷找到我,他那一句話一出,我便失了魂魄。「你母親有一邊的耳朵將近失聰了。」這話夢魘般地吞噬地我的意識,毫不留情地將那鹹澀的晶瑩從我的眼眶撕扯出。「她平日說話大聲,也是怕我們聽不清……」
的確,我的記憶中母親除了那大嗓門其餘無不溫柔,可我直到如今才發現,只有那大嗓門才是最美的清泉。她用大嗓門給我灌輸著知識,她用大嗓門教會了我愛,她有著天下母親中最美的嗓門,最美的溫熱。
「你家孩子嗓門還真大。」我又一次聽見了鄰居的戲謔。「聽見沒,還不學著淑女些,女孩子呀……」母親開始了她的嘮叨,而我則嬉笑,「才不改!」接著便兔子似的逃竄了。
我想我一輩子都改不去大嗓門了。這次,換我用大嗓門來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