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照出我蒼白的面容,歲月的痕跡猶如一個鬼魅。如影隨形,依附在我疲倦的臉上。幾千年的風啊,竟抹不去它……
我是一塊石頭,一塊平凡又寂寞的石頭。
多少年了?似乎早已記不清了。
當年女媧娘娘身著一襲白衣,清澈而純潔的眼神掠過我的身上,她伸出纖纖素手將我收起,於是,我與其它一樣幸運的石頭一起被煉了七七四十九天,用來補天。可是,女媧娘娘一個不易察覺的皺眉後,我突然從天宇墜落,差點便灰飛煙滅,粉身碎骨。哦!我被遺棄了,我想。
那時起我便有了靈性,看透了世間滄桑。看盡了滄海桑田幾次的變更。看斷了紅塵一切渾濁與純潔。
剛開始我有點傷感,有點痛心。眼看著幸運的曾經的同伴閃著七彩的光茫,鑲在天際,發出令人羨慕的幸福的光茫。我迷惘而不甘。而我,依舊躺在流水邊,聽著流水單調的嘩響,默視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地蒼老,卻死不了。風是個不安分的傢伙,匆匆的來,匆匆的去。我怎麼也挽留不了。於是,我心底泛起一陣不甘,為何?成功不是我的!那令人羨慕的不是我!我為何要躺在這裡默默無聞,直至蒼老而不滅呢?
潺潺的流水不願回答我,它讓我每天看著自己蒼白的面容一點點地風化,而自己,卻嘩啦嘩啦地向遠方逝去,逝去……哦!遠方有它的精彩。而我只是一個寂寞的精靈,蜷縮在歲月匆匆的流逝中,漫天繁星不屑與我講話,它們更亮,更美麗,也更高傲。殘陽如血,卻把最後的餘暉投進我冰冷的心中,我是感激它的。而它,不知疲倦地上上下下,週而復始,亙古不變。
漸漸地,我身邊響起了人的腳步聲,我總能看見一些鎖著眉,眼裡流動看悲傷的男男女女踱步來講到河邊,感歎著自己的人生,隱約間,我還記得某些人的名字,如子美,太白,東坡,易安。
他們喜歡對著月亮發呆,然後喝酒,繼而滿臉通紅。隨口吟出一些我聽不懂的句子。我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卻似乎有史以來感覺到了那些句子與我心中某種心情的共鳴,我似乎開始懂得何謂感情了!
流水依舊潺潺,我臥在大地狂亂的脈搏中,聆聽著歷史急促的呼吸,卻莞爾微笑,笑我自己的渺小,笑我自己的愚蠢。歷史的長河中濺起過多少水花,我悲哀了幾千年,卻只是一種無如,一種無謂……
遙望著那漫無邊際的天空,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七彩石了,它們去哪兒了呢?或許早已化為灰燼,繁榮殞落,它們榮譽的光環,頂了多久呢?始終是會黯淡下去的。而我,卻平凡地尋找著自我,在流水中,風中,雨中,陽光中,落葉中尋找自己的價值。
我的夢中,似乎又出現了女媧娘娘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或許又該煉石補天了!
她依舊一襲白衣,眼神流動著清流澈與唯美。她的眼神同樣溫柔地掠過我,她又伸出纖纖素手,欲把我收起。也許我等待了幾千年就是等待這一刻,可是,她卻平靜地拒絕了,娘娘並沒有多大的驚奇,她微微一笑,輕輕放下了我!
就這樣,我輕易地“放棄”了幾千年的願望,我的身邊依舊是日出日落,風輕雲輕,流水潺潺,風兒熙熙。陽光透過樹枝投下了凌亂而又稠密的剪影蓋了我一身,我笑看世間沉浮,突而憶起了陶潛,憶起一個淡看功名利祿的人,憶起了幾千年來的風風雨雨,憶起了博大的胸懷所包含的一切,憶起了七個最樸素的字眼:平平淡淡才是真。
也是,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榮譽只會給自己帶來傷害,也許有時天晴有時雨。也許我們都在尋找著自己的價值,自己的坐標。尋找著生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