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瀰漫著深沉而又憂鬱的空氣。我坐在後排低泣著,坐在前排的爸爸抽出一張紙遞給我,哽咽著說:“擦擦眼淚。”這時我知道,爸爸也和我一樣,一行行熱淚從他的眼裡,不,應該是從他的心裡,流了出來。我的心先是一陣驚顫,繼而是一陣衝動,我想撲在爸爸的懷裡大聲的哭,哭出我的悔恨,哭出我的真情,讓爸爸知道那是我真實的心聲。
離家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有了三個多月,而在這每天都充滿著對家的眷念,對親人的思念的日子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媽媽能來看我,而對爸爸,我好像不大掛念。或許,年少而無知的我,總以為自己長大了,總覺得自己應該像大人們那樣,有一份獨來獨往的灑脫。父母一旦干涉自己的行為,便產生了逆反意識。漸漸的,在家裡我開始保持沉默。吃了飯就匆匆進房躲進自己的小天地裡,避免和他們交談時心裡煩亂。
有一次,因為爸爸說了我兩句,我和他吵了起來,可能是我氣昏了頭,凶神惡煞一般,結果,在我已有的17個年輪的生命裡,爸爸第一次打了我,。那一刻,我發誓我再不和他說話。以後的幾個星期,只要他在客廳,我就去臥室,只要他和我說話,我就沉默或者是溜開。總之,在那段日子裡,我和爸爸的感情開始發生著質的改變,變得莫名的冷漠。媽媽雖知道這一切,也只能唉聲歎氣。
再後來,我真的離開了家,過上了我嚮往的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慢慢的,我感到自己的想法,就像童話裡的純真世界一樣過於天真。我開始懷念,懷念在家時的媽媽的嘮叨,開始懷念自以為覺得彼此之間沒有感情的爸爸。一種隱隱的親情促使我一次次通過電話向家裡遙寄我的祝福,於是我知道自己還是眷念爸爸的。
今天,一個秋風蕭瑟的日子裡,我獨自一人在教室裡寫著作業。
“張天樹。”一個聲音傳來,我本能地循聲而望。
“爸爸──”我迫不及待地丟下手中的筆,跑了過去。
我想再喊他一聲,可我已經不能,因為我的聲音在哽咽,我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我竭力想不讓它掉下來,可事實告訴我不能,我的雙肩在顫抖。
同行而來的司機見了我打趣說:“你又哭了。”
我下意識的笑笑,擦乾了眼淚。
可我知道,我的情感此時已如決堤的海,我已經不能再將它收藏,我也不想將這份已壓抑了三個多月的淚水,壓抑了一百多個夜晚的淚水繼續掩飾。我已經懂得我的心裡,也有一種原始的血緣親情,一種親人之間的本能的愛心,一份普天之下最珍貴的對父母的依戀。就在這短暫的一瞬間,我明白了,明白以往和爸爸那種莫名的冷漠,是我自己造成的,其實我的心裡深深的愛著爸爸,我之所以只想媽媽來看我,是不想當著爸爸的面,暴露這份真實的感情。而現在,我只想把我那帶著萬分悔意的淚水哭出來,我知道爸爸能懂。
其實,生活就像一張網,交織著你,交織著我,交織著我們每個人。在這張網裡,我有過迷惘,有過徘徊。在我年少的成長的道路上,曾有過這麼一次無知的行為,親手破壞了父母與兒女之間由親情交織成的網結,甚至將它棄之很遠。如今我失而復得,並真正地領悟了它的內涵。我會珍惜這份難得的緣分,將它溶入我的心田,去時時感受、品味它的溫馨。
這是發自我的內心的悔恨,也是一支在我成長道路上,將伴我遠行的最好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