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的淺灣裡,童年,似乎總與那偌大的灶台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大大的灶身埋藏了小小的回憶。
小時候,父母長期在外拚搏,歸家的日子,少之又少。年幼的我便早早地來到了外婆家。透過小小的眼光,看到的是一片典型的婉約江南水鄉范兒。雖沒有槳聲欸乃的烏篷船影,卻也有迂迴纏繞的小橋流水;雖沒有淡雅樸素的黛瓦青牆,卻也有清麗脫俗的梔子花香。最讓人念念不忘的,卻依舊是那渺渺的一席之地——灶台。童年,外婆家是我的一大半回憶,而這一大半的回憶中卻又承載著一大半那個不起眼的灶台。
江南的屋子,家家戶戶都藏著一個灶台。民以食為天。晨興理荒穢,男人們外出耕地勞作,女人們便日復一日、無怨無悔的守著這一席訴不儘是溫暖還是悲涼的渺渺之地。日斜西山,烏鵲歸巢,遠遠地便可望見自家那煙囪中升起的縷縷炊煙。勤勞的女人們早早的準備好了晚餐,男人們望著這白煙,便也明白了家中的那一份守候,那一份盼頭……帶月荷鋤歸,放下鋤頭,收好水壺,帶著一天的疲憊,悠然歸家。明月別枝驚鵲,鳥兒撲稜著翅膀飛向遠方,屋內一家人其樂融融得圍坐八仙桌前,在稻花香和飯菜香裡訴盡豐年;清風半夜鳴蟬,只聽得屋外蛙鳴陣陣,院內嬉笑聲聲。與家人享受那份短暫的溫存後,女人們忙碌的身影便又定格在了那小小的閒涼之地。
外婆家的灶台,稱不上特別美麗,卻也別有一番韻味兒。與眾多普通的灶台一樣——兩口大鍋是主角兒,兩隻厚重的木鍋蓋似乎一位深沉的老人,在訴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灶身是用石灰粉刷過的,雪白的灶身未免顯得過於樸素,練得一手好字的外公便揮筆題下“家和萬事興”五個剛勁大字。的確,這就是勞動人民對家的眷戀,對家的牽掛啊。一根筆直的煙囪直通灶膛,灶膛裡,跳動的火舌與辟里啪啦的火花聲似乎在等待、在迎接未歸家的人兒,訴說著對他們的無盡思念。縷縷炊煙裊裊升起,呼喚著遠方的人兒回家吧,回家。灶台的一側,總是會留下小小的一個凹槽,裡面擺放的是灶神像,古銅色的香爐還隱隱閃著亮光,虔誠地被供在灶王的面前。外婆是信佛的人,每天總是會點燃一炷香,微閉雙眼,雙手合十,祈禱著來年的風調雨順,祈禱著家裡人們的幸福安康。此時,道不清是瀰漫在身邊的是香煙還是炊煙,卻總能感受到一股暖意,在身邊遊蕩,遊蕩……
回首過去,我身體總是不太好,對“吃”也有特別的講究。一不小心就會吃壞了肚子,外婆也總是在灶台邊忙碌許久,為我準備許多各色各樣的食物。從那時起,灶台便也成為了我心中一個神奇的地方。我很天真的將外婆看作是一個有著魔法的神奇女巫,而灶台就是她施展魔法的地方,她會變出許多好吃的東西。我也會時時纏著她,求著嚷著要吃好吃的。外婆總是摸著我的頭——“好,我的小東西……”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瞭然,原來那時的我為外婆帶去了多少麻煩,為她增添了多少負擔……她每天勞作外的閒暇之餘就是為我準備食物,還要為正在長身體的我搭配各式各樣的菜餚。我曾問過她“外婆,你那時候累嗎?”外婆又像兒時那樣,摸著我的頭,笑著,罵我傻孩子,轉身便又走向了那待了大半輩子的灶台。不知怎的,香煙似乎又在身邊飄蕩,鼻頭一酸,淚卻始終沒有下來……
如今啊,記憶的淺灣已經漸漸消失,原先的家家戶戶都蓋起了高樓,灶台也早已隨著一步步進入青春期的我忽的消失了。搬家後的幾年,父母帶著我遊玩了烏鎮。在那裡,又邂逅了伴隨我童年的灶台。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我很欣喜,再次遇見它,然而卻早已沒了當年的感覺……我明白了,當年的裊裊炊煙,當年的絲絲香煙,早已與我的童年一同逝去,再不復。
童年的灶台啊,承載著滿滿的回憶,我何時才能再見到當初的你?
高一:潘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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