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將離開的時候,還不懂得憐惜那些曾經擁有的事物,不知道向那些熟悉的東西告別。我只是在耐心地守侯,就像一個過客在無人的僻遠路途,漠然地凝望著那些最後時光悄然消散在一個個年代久遠的黃昏深處。
就那樣,沒有轟轟烈烈,我平淡地遠去,背後是人去夕陽斜的空落校園。我把自己單薄而倔強的背影永遠地留給了那段沉寂的歲月,在那永無停息的生命喧嘩中,如此的場景似乎悲情而莊嚴。然而我沒有想到,就這麼輕輕一別離開了,清淡而飄渺。
這一切,難道不是一個夢境?現在我已說不出那個校園裡一棵樹、一朵花的真實模樣。就那樣輕易地離開了,把那些曾經經歷的歲月遺忘在了風中,讓它飄零;或者掩埋在了心底,任它荒蕪。雖然在偶爾駐足的想像裡,我依然能夠聞到那些來路的氣息,可是那只是一個心中無人感知的慰藉而已,只能平添我一去不復返的惆悵。
然而,我終於難以忘記,在每一蒹葭露冷的暗夜,我會不時地與那段時光不期而遇。它讓我不敢回首,真怕自己的記憶會覆滿來路,讓我在星光燦爛的夜晚憂傷難眠。
曾以為我會改變很多事物,可我無法阻攔它們的流散與消失,這讓我時常困頓:為什麼有些東西本來已經清晰地凝望著它漸漸走遠,卻又在不經意間感到它若即若離呢?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思念?可我卻分明地感到這是一種痛苦。最後我終於明白,我無法選擇生活,我只好選擇了記憶。
曾記得誰說過:任何的告別都是一種牽掛。這樣的句子似乎集聚了些許感傷和凝重。離開了,過去的一切才顯得那麼美好和重要。關於青春、關於校園、關於我的高中時代以及以後的路,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果然都是那些白衣飄飄的心情。這是一種命定的失落感,是生命中永恆的遺憾。
我還記得那些憂傷明媚的日子——我這一生最需要填補生命荒原的泥土和花朵,它全給了我。現在我離開了,清醒隨意而無聊的生活中,我依然可以想見那些散落天涯的兄弟姐妹們的笑容,想起月光下的校園、春天裡盛開的花朵和那些寫過唱過的歌謠;我記得那個校園裡安靜的日落,早晨跑步時在晨光中迴響的廣播,後圓裡蓊鬱的花草,還有下樓梯的師長和陽台上大聲朗讀單詞的學兄學妹們。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這些如同那綠色的如玉年華,佇立在我的記憶深處,為青春見證。
然而我終於還是離開了,甚至無處告別。歲月就像一條長長的河流斬不斷理還亂,,抽刀斷水水更流。我在河流中浮沉,一晃就已一去千里了。生命裡本來就沒有輪迴,過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撫今追昔只是我在無聊苦悶中的自我慰藉罷了,除了舊遊如夢的慨歎外,大概也只有那麼一點溫暖的感覺而已。
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種雲飛雪深的空蕩,在這樣淡然的日子裡,想著有那麼多的人從我身邊走遠,總覺得悲情且經典。我想,我應該是個理想主義者吧,總是把一切想像得美好而激情。然而生活卻給我適得其反的困苦,它不理會我書生氣的自作多情。而我自己要尋求的那種生活,恐怕只能到童年時代的幾本發黃的童話書中去尋找了。現實的生活中,有的只是那些相似的蒼涼。
時光流過以後,一切都成了陳年舊影。如今我憑著一隻筆去搜尋舊夢中的旖旎,只不過是端坐在蓮花之上幻想一個華麗的夢境。記憶裡的陽光依舊透過稀薄的雲層照在那片校園的時候,我依然彷徨在逝去的晝夜裡。那裡的黃昏,時有幾株不知名的花默默結束花期,它們不為我綻放,也不為我凋零。不管我遇見多少次與我無關的花開花落,我都只能默默地與它們擦肩而過。我現在只能選擇逃離,乘著最後一點星光還照著我,讓我早早地離開,選擇一種沉默的方式,一個季節一個季節地荒涼下去。
當偶爾那麼一天,一陣風吹過我記憶的院門,讓我如現在一樣吧,提一隻筆,晃晃悠悠地一路塗抹下去,尋找一處寂靜而美麗的風景,保留我最後的一點理想。至於那些夢裡的花開花落,讓它們定格在詩意滿懷的幻想中吧,或讓它們成為過去的祭奠,或者是對未來的瞻望。
而我,只是想表白自己,面對別離我有多麼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