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波狀的雲把將逝的一天映照/以胭紅抹上殘梗散碎的田野/這時啊,河柳下的一群小飛蟲/就回奏哀音,它們忽上忽下,隨著微風起滅……
這美麗的詩章是詩人濟慈寫給屬於他的英倫小村的浪漫的秋,在感性的詩句中陶醉,陶醉在,卻是屬於我的,故鄉的秋。
江南,海濱,小鎮,就是對故鄉的印象,也正是地理上的原因,秋也顯得如此溫善而又不忘帶上她的真性情。
陽光不再猛烈,風還未到令人顫抖的地步,散散的空氣中瀰漫著的是成熟的氣息混著淡淡的泥土味。老家的那一方小小的田地裡也該填充滿了沉甸甸的食糧。搬出一張木製的小方凳,蹲坐在恰有陽光的屋簷下,倚著似乎快散架的籐條,眼前的一片金黃的麥浪捲來,跌宕起伏。奶奶在裡屋,敲敲膝蓋,說關節痛。那您就出來曬曬太陽吧,卻道,夏天曬夠了……風也稍涼了。的確,陽光已從滿身褪去,風打著轉劃過臉頰。“那就等到明天……”奶奶的聲音隱約從裡屋傳來,恍然之中,正如劇中人聽到了畫外音。那,就等到明天吧,我咀嚼著這話拉上門,秋風依舊擦著門沿滑進了屋……
颯颯秋風枯葉凋,然而在我的關於故鄉的記憶中秋葉並不伴著一絲傷感。年幼的記憶中,腳下有葉枝嚓嚓響的時節與遊戲是相劃等號的:一群三五人的孩子躲在並沒有幾片葉子掛著的且有幾個樹洞開裂的樹後,玩捉貓貓,卻不知那粉紅色的襯杉的小小一角頑皮地跳出了樹幹的掩護,在周圍的燦燦金黃中跳躍,這是如此可愛的風景呦!稍長一些時,就會在落葉滿地中尋覓不同形狀不同色調的葉子,拿回家篩洗乾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壓平,粘在雪白的紙上,這就是樹葉畫,我記得最常做的是“金魚”,楓葉紅的是尾巴,圓片的葉子通常是身體或眼睛,而松葉綠是水草。可以沒有魚鰭,可以沒有水泡但依舊會以傑作的身份被家人甜蜜地收藏,在沒有氧氣的水中游過冬天與春天。而落葉標本,似乎是上學後的事了,總而言之,是“多事之秋”吧。秋天的遊戲便是時間帶來的禮物。直至今日,仍常常會有這樣的景象浮現:一個不泯微笑的少年的臉,清亮的眼瞳中寫滿了對秋的快樂的感謝。背景燦爛得幾乎分辨不請,抽像得像一幅明亮敦厚的油畫,蠟彩的渲染,直指人心中的純粹。
秋天像一個母親,在對孩子的寵愛中,心思縝密,等待我們的發現也領悟。上林湖畔,青瓷深處獨傲的黃菊高昂,在沉澱著的千年底蘊中默然挺立;龍山的達蓬山上,延道的白菊如雪如泣般的大片地開放,似乎依舊為著東渡的徐福及六千童人祈禱觀望;栲栳山的瀑布下也有幾株野菊,但依舊頑強地沐浴著天地萬象……菊是一種性情高潔的花,菊也是秋派來的高尚的使者,在故鄉的土地上,告訴我們有什麼樣的景色,才能為世界添上一份閃亮!
這,便是故鄉的秋,承載著物質與精神的魔幻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