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佛遊記》是美國文學史上的一部偉大的諷刺小說,據說伏爾泰、拜倫、高爾基和魯迅也很推崇斯威夫特的作品。我深深地崇拜著魯迅,他用枯黃卻瘦勁的手指著青年前進的方向,於是我便朝著那個方向,看上了《格列佛遊記》--愛屋及烏。但是看過之後,大呼“上當”也於事無補,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可以問問別人對斯威夫特怎麼看,來顯示自己是“文學青年”,更實際地是寫一篇不倫不類的讀後感交上去湊數。
每當回想起當年看這本名著的時候,歷史的滄桑感便湧上了心頭,那些日子真是沒有成就感受,很失敗。一天僅僅十幾頁,舉“目”維艱,冷不防冒上一句“往事不堪回首”,發自於肺腑啊!
打個比方,讀《圍城》是一種愉悅的享受,就像是用地道戰地雷戰打鬼子,越打越過癮,正打在關頭上,錢鍾書先生將大筆一擱,鬼子投降了;讀《駱駝祥子》也挺爽,應該屬於三大戰役的那種,共軍三下五除二地把蔣介石趕到了台灣,我也三下五除二地幹掉了老金;但讀《格列佛遊記》就大不一樣了,是一種受罪,就像血戰台兒莊一樣,拉鋸戰,特艱苦卓絕,不但要跟斯威特作鬥爭,還要與瞌睡蟲作鬥爭,不過“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我還是取得了“格列佛大捷”,但損失慘重,至今想起來還餘悸不已。
因此,此後,看到魯迅拿著煙斗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總會口不自禁地唱道:“都是你的錯,是你騙了我,還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騙的虛榮”……
但是,儘管受了騙,並未影響魯迅在我心的地位,我依然固執地認為:斯威夫特是不能與魯迅同日而語的。
魯迅,我國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斯威夫特何許人也?英國十八世紀罪惡腐朽的資產階級中的一員。他們的階級屬性有著本質區別(如果趕上“文革”就好了,分清敵我很重要啊)。其二,魯迅是國產的,斯威夫特是洋貨(這好像是廢話)。至於第三點,我認為是最最重要的,魯迅的文章雖艱深生澀但我依稀可辨,斯威夫特的譯本雖然都是大白話,但我就是不知所言,所言何干。
經過一番換位思考,我作出如下推測:大不列顛的可愛青年們也必然不知道魯迅在說些什麼,要表達些什麼,以及“可能吧--那簡直就是一定的”那種魯迅特色的矛盾句式。
他們正如我一樣。
究其原因,彼此在不同的國度,承著不同的文化,對於過去,對於歷史,自己的從小就瞭解,別人的很少去觸及。而沒有一定的知識墊底,去讀這種在特定時期特定環境下的指桑罵槐的作品,看不懂是不足為奇的。
我不知道十八世紀美國的輝格、托利兩黨纏綿悱惻、曖昧的關係,當然也就無從體會斯威夫特筆下的爭論吃雞蛋應先敲哪頭、鞋跟之高低等“原則”問題的“高跟黨”與“低跟黨”的妙處。
我錯怪斯威夫特了,我要有一顆寬容的心。而後來的斯威夫特也漸漸變得可以理解了,給我的感覺是他很正義。
他諷刺地道出了當時英國的特點:“貪婪、黨爭、偽善、無信、殘暴、憤怒、瘋狂、怨恨、嫉妒、淫慾、陰險和野心。”他挖苦地描述了人獸顛倒的怪誕現象:馬成了理性的載體,而人則化作髒臭、屎尿橫飛、貪婪刁難的下等動物耶胡(yahoo,不是“雅虎”)。他大談人的天性,就是心甘情願被金錢所奴役,不是奢侈浪費就是貪得無厭。看完《格列佛遊記》之後,我們不能不審視自己,我們身上有沒有這些頑疾劣根的影子。
有一句話,我認為評論得很經典:以誇張渲染時代的生氣,藉荒唐痛斥時代的弊端;在厭恨和悲觀背後,應是一種苦澀的憂世情懷。
沒有想到在那些樸實得如同流水賬的大白話遊記中竟蘊含著這麼深邃的內涵。
我知道,《格列佛遊記》還需要再讀上一遍,抑或是更多遍。這應該是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