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一條長巷。當年我從頭跑到尾,想用腳步追尋明天的太陽;現在我從尾走到頭,拾起腳印,只為回到從前的時光。
腳印,穿梭在燈下的談話中。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學跳繩的樣子嗎?」我正翻著一疊疊老照片,媽媽的話忽然飄來,「你開始幾天還直想放棄,後來不也學會了。應該沒忘吧?」
怎麼可能忘記呢?我還記得上幼兒園的時候,其他小朋友都能飛快地跳繩,只有我,捏著繩子,呆呆地佇立一旁。望著他們上下跳動的身影,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學會跳繩!
可下決心是一回事,實現決心又是一回事。我才練了沒幾天,便想放棄。一根小小的跳繩,在別人手上是躍動的神龍,是飛舞的蝴蝶,在我手裡卻是一條僵蛇,總不肯按我的指令揮動,有時還絆我兩跤。看到我沮喪的樣子,媽媽連忙安慰:「你表姐練了十天才會跳繩,你也練十天,實在學不會再放棄。」
學就學吧,反正只有十天。
奇跡發生在第六天。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練習,可跳著跳著,我的腳突然合上了跳繩的拍子,跳繩上下翻飛著,彷彿輕盈美麗的蝴蝶——我學會跳繩了!
我忘記那天我怎樣跳著笑著向媽媽報喜,怎樣一次次地在親朋好友面前表演跳繩,怎樣興奮地晚上難以入眠……,但我會永遠記得那種堅持之後終於成功的喜悅。
「有什麼困難,像學跳繩一樣咬咬牙堅持過去就可以了!」
腳印,隱藏在房子的角落裡。
我們家有一個地方,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碰的。
那裡放著我的鋼琴。
那裡埋藏著我最傷心的回憶。
「我曾經愛過鋼琴。」我這樣說,但我知道,我口是心非。我只愛鋼琴家演奏時的翩翩風度,卻不愛這背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辛苦練習。媽媽為我買了一架漂亮的鋼琴,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它依舊是漂亮的。比起練鋼琴,我寧可看小說。
媽媽曾問我還想不想練鋼琴,要不要把鋼琴賣掉。我哭著要她留下鋼琴,說我愛鋼琴。她問我,既然我愛鋼琴,為什麼不練。我只是哭,不回答。
後來,那架鋼琴在我家留了下來,但我再也不彈它了。我每天都會看見它,但我拒絕正視。
從此,我不聽鋼琴曲。
腳印,散落在學校的跑道上。
現在我每次經過學校的操場,心中都會湧起溫暖的回憶。一年前,我和同學曾在那兒一圈又一圈地奔跑,忘記了休息,忘記了時間。雖然那是為了提升我的800米跑成績,但時光逝去,所有的辛苦都化作玫瑰色的回憶。
我仍記得在那些寒冷的冬夜,操場上的大燈照亮我們,暗紅的跑道上人潮湧動——我們都在為自己的夢想奮鬥。遙遠的燈光星星點點,它們穿透了時間的迷霧,一直照到我的桌前,提醒著我:奮鬥過的青春才能無悔。
為什麼要撿拾曾經留下的腳印?因為那是我來時的路。它們無論好壞,都成就了現在的我。它們曾讓我激動,曾讓我悲傷。回憶我星散的腳印,穿過時間的長巷,找回我最初的夢想,認清我心之所向。
因為,只有聽從內心的聲音,我們才能擁抱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