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我可能不善養他那種浩氣,但我會善養我書卷氣。在一個社會普遍缺鈣,現實中氣不足的時代,書卷氣對人尤其重要,它可以讓人活得有價值,有尊嚴,有品位。而要想養成這種書卷氣,就必須讀些有「氣」的文史典籍,讀些有書卷氣的人。
書卷氣是一種英雄之氣。它是《白馬篇》中少年的「視死忽如歸」,《燕歌行》裡男兒的「力盡關山」;它是陸游的「中原北望氣如山」,辛棄疾的「氣吞萬里如虎」;它是台兒莊將士們的浴血奮戰,百萬雄師的長江橫渡……這種縱橫馳騁於天地之間的英雄氣讓我振奮,也讓我依隨自己的心氣盡情地吸納並化作滿腔豪情和無敵力量,以在國家民族需要的時候有自己的作為和建樹。
書卷氣是一種傲然之氣。我讀到阮籍,看見他呼酒買醉踉蹌而行,白眼裡貯滿對貨利的不屑。他的疏狂哭窮路,放曠置傲氣,絕倒了後世無數失意的男兒。我讀到李白,看見他輕騎白鹿,盤桓山川,落寞的身影充滿雄性的孤傲。他衣袖一揮,揮灑如風的豪放,扶持了後世多少行路艱難的仕子。養就這樣傲氣,我就不會在氾濫物慾中隨波逐流,也不會在強暴壓頂之際摧眉折腰,讓自己的尊嚴永如完璧。
書卷氣是一種平靜之氣。我讀到陶潛,看見那個時代的喧囂和燥熱。他在官宦的山腳下仰視,卻被功利的驕陽刺痛眼睛。於是他平靜轉身走進田園,吟一句「山氣日夕佳」,單薄的布衣氤氳了一層平靜之氣。我讀到了蘇軾,看見湍急江流上顛簸的扁舟,扁舟上被炎涼扎痛神經的他;看見他棄舟歸岸,將沖淡之氣沉入丹田,唱一曲「我欲乘風歸去」,從容讓過勢利的纏絞。養就這種平靜沖淡之氣,能讓我面臨浮躁和傷害時學會轉身和放棄,氣定神閒地沉澱自己,從而讓生命的品位更具檔次。
書卷氣是一種超然之氣。我讀到莊子,看見他逍遙而游。有風扶搖,挑動如溟的現實,他以鯤鵬的姿勢奮然起飛,超然之氣直逼青冥之末;而大地上沉重的功與名,都對他失去引力。我讀到釋尊,看見他以佛的姿勢於菩提樹下靜靜觀想,超然地把心靈變成虛空的宇宙然後包容萬物。正是有了這種超然之氣,他們才能超度困厄,在精神上獲得絕對自由。雖說這種超然之氣很難養成,但我願努力被它濡染,以求能在這斑駁世上不拘於物,不為形役。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生命的肉體,就像緯度不同的樹木和坡度不同的草,蒙受的正氣也會嬗變成不同的狀態。悟性高,自然容易擁有一身的凜然清朗之氣;悟性低,自然容易擁有一身濁重惡穢之氣;籠罩在世俗的山影之下,就難免一身陰冷之氣;侷促在紅塵的凹地之中,就難免一身乖戾之氣。我知道自己悟性之淺,位置之低,世影遮掩之深重,但我嚮往凜然清朗沖淡之氣,想擁有一身傲然英勇超然之氣,不想熏染陰冷濁重乖戾之氣,於是我讀書養我書卷氣。
腹有詩書氣自華。我要用書卷給自己補氣養氣,以此能清清爽爽行立於天地之間,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所以,任世間喧嘩,唯我心靜好安然讀書,只為養我書卷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