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撒下血紅的餘暉,緩緩地下落。我注視著天邊,它多像一位慈祥老人的臉啊。沒錯,太像了,太像我爺爺的臉了。我不由地想起了李商隱的一句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是啊,黃昏將至,誰願意欣賞這將逝的夕陽呢?誰願意擷取這短暫的美麗呢?至少我不想。
我獨自漫步在湖邊的小石板路上,低著頭,在石板路上尋覓一些曾丟失的快樂與美好回憶。小石板路環繞著荷湖,湖並不是很大,也並不很深;與其說是湖還不如說是塘,但村裡的人都這樣叫,我也沒有再去辯證了。我想叫湖的原因是那泓源泉吧,湖的深處有一股源源不斷的活水注入,村民們沒有將水蓄存起來,讓水也源源不斷地向外流出,這或許是為了種藕的緣故吧。但我又更多地認為荷湖給村民們的是源源不斷的“活水愛”,而不是一潭死水,就如天堂的爺爺給我的愛。
湖裡是綠幽幽的荷葉,荷葉中夾雜著已開的荷花和含苞待放的花蕾。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讓人心曠神怡,忘記了夏季的炎熱。荷湖記載了我和爺爺在一起的日子與許多歡樂。
小時候,爺爺總牽著我的小手來湖邊乘涼。我常撒嬌於爺爺的懷中,仰望著繁星璀璨的夜空,爺爺教我數星星,滿天的星星我怎麼數也數不清,就像爺爺給我的愛道不清,說不明,我總數著數著就睡著了。跟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我總聽得淚流滿面、驚奇不已;跟我講“狼來了”的故事,我總害怕自己被狼吃掉,不敢說慌。湖裡的青蛙叫個不停,草叢中的蟋蟀也不甘示弱。
明亮的夜晚,既是那麼的熱鬧,而又是那麼的安靜。
漸漸地,月亮升起來了。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寧靜的湖面上,我沿著小石板路尋遍了湖邊的每個角落,但我仍未找到爺爺,我永遠都找不著他了;因為爺爺到另一個世界去了,那個世界叫做天堂。
六歲那年,爺爺丟下我們一個人去了天堂。爺爺是在秋天走的。那年夏天,爺爺很少和我一起去湖邊乘涼,我整天吵著讓爺爺和我一起去,媽媽告訴我:“你爺爺今天不舒服,明晚就帶你去,聽話啊!”我問爺爺:“是真的嗎?”他摸了摸我的小腦袋,笑著回答:“好,我們明晚就去。”他笑得很慈祥,宛若夕陽
我永遠都記得那個晚上--爺爺和我一起乘涼的最後一個晚上。爺爺告訴我:“孫兒,你奶奶想我了,她讓我去見她。”
“你怎麼知道的?奶奶不是死了麼?”。我驚訝地問。
“你看,最亮的那顆就是你奶奶。”爺爺指著夜空說。月光撒在爺爺的臉上,爺爺瘦了,臉也變黑了。那時爺爺已經患上了肝癌。
“奶奶,為什麼會在天上呢?”
“好人死後,就會升入天堂。所以,你一定要做好人。你奶奶想我了,過段時間,我就去見她。”爺爺摸著我的來臉說。
我聽得似懂非懂,但我現在懂了,完全懂了。忽然,我哭著說:“不,爺爺,你不要去見奶奶。你去見奶奶了,就沒人跟我講故事了,就沒人陪我來這裡乘涼了。你不要離開我。”
“傻孩子,爺爺怎麼會丟下你不管呢?爺爺要永遠陪著你,看著你長大。”聽了爺爺的話,我破涕為笑;追趕著那群螢火蟲,“慢點兒,爺爺老了,跟不上你了。”
蕭索的秋風帶走了我的爺爺。
那天,下著淒慘的秋雨,烏鴉發出撕心裂肺的啼叫。我跪在爺爺的棺前,屋內到處都是白色,好像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白色。我抱著爺爺的照片傷心地哭泣,爺爺溫和而慈祥笑著;彷彿在對我說:“孩子,別傷心,爺爺不會離開你的。”
爺爺入土為安後,他們要燒掉爺爺穿過和用過的東西。我抱著爸爸的雙腿,說:“爸爸,不要燒掉爺爺的東西。”
“你爺爺去天堂的時候忘了帶,現在天冷了,凍著你爺爺了怎麼辦?”爸爸擦掉我的眼淚說。
“是啊,那多給爺爺兩件。不要忘了爺爺的茶杯,他最愛喝茶了。”我大聲說道
“好。”爸爸的眼角泛著淚花,但沒有流出。“這孩子真懂事,只可惜……”村民們說。
我仰望著天空,盯著最亮的那顆星星。我的眼角有些濕潤了,我輕聲問,“爺爺,你冷嗎?”
時間總愛飛逝,眨眼就十一年了。我坐在湖邊,呢喃道:“十一年了,爺爺您一切都好嗎?”平靜的湖面倒映著我和爺爺,爺爺牽著我的手說:“爺爺永遠都陪著你,不離開你。”
平靜的湖面在昏黃的月光的照射下,我看見了爺爺慈祥的笑臉。湖面上若隱若現地呈現出一句話:愛系荷花,滿湖荷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