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紫籐花開滿的明媚午後,陽光穿過紫籐枝葉的間隙,似一抹金輝,細碎地映灑在畫紙的皺褶之中。
他就那麼靜靜坐在頂樓花園陽光最燦爛的角落,對著薄薄畫紙描畫著:白髮從圓頂帽的邊緣微微露出,風吹過,攜著紫色的香氣捲起他白色的碎發,我佇立在花園門邊停下了腳步——微風勾起他的眼角,淡淡的皺紋像海水捲起的浪花,他朝我揮了揮畫筆,從那一刻起,我生命中就多了一位心靈畫家。
他能讓水墨在紙上舞蹈,籐蔓映襯著花兒。我搬來木凳坐在紫籐花架下,他坐在畫架前慢慢描摹:他將畫筆沾了水和顏料,手指略彎,筆尖微轉,轉眼便見一朵紫色的花躍然於紙上,邊緣在陽光照射下,水痕顯出了淡淡的金色。紫籐花裊裊落在紙上,整幅畫更加栩如生起來。
我目光憧憬地在紫籐花和紙間反覆跳躍,劃過明亮的色彩,他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於是,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我坐在他平時的位置上,他傾身站在我的身後,畫筆便在紙上行雲流水般勾畫起來,陷入紫籐花的海洋,
「學畫畫,筆要執揣,背要挺直。」這是他的一聲叮嚀。在畫畫時,他向來嚴格,我順從地挺直了身板,握好了筆,擺出一副繪畫的架勢,而緊接著,下筆時卻露出了大破綻,手指無力地在紙上略過一筆,餘下歪歪扭擔的痕跡。他只是搖搖頭,接過筆,俯身、瞇眼,一絲不苟地在紙上描畫著,哪怕是俯身的動作也始終透露著正直自信的氣勢,而這氣勢的源泉便來自於筆下的這幅畫:筆尖暈開的淡紫,化作一股飄帶,將每片花瓣包裹起來。我驚歎著伸出手,輕點那朵花,濕潤的感覺如同清泉,畫畫的概念第一次在我心中有了清晰的模樣。
「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財富,只有寶之愛之才能畫出走心的東西來。」這是他的一聲告誡,他將水墨畫增添了新的元素,卻絲毫沒有改變其本身的韻味。我抬頭看見陽光映在他的臉上,千絲萬縷流淌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紫籐開得正盛,攜來一朵又一朵喜悅和信念的浪花鼓舞我堅守下去。而老人就伴著花來,又不帶走一朵花漸漸消失在我的生命裡,我終於明白了成長的道理:沒有任何人陪你到永遠,但總是有一個人與你不期而遇,為你指明方向,插上夢想的翅膀。
後來換我一人獨自徜徉紫籐花海,耳畔總迴響著他的兩句箴言,紫籐花揉碎在薄薄畫紙上,含著淡淡的幽香——我試著用畫筆講述那一路花開。風吹拂下的花朵捲起一層又一層紫色的波浪,好似古老而又珍貴的漢文化一代又一代傳承並創新著,漾起我心海中那朵永恆而美麗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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